第一章 破妄

你要問什麼叫人生贏家，半個月前的時飛揚肯定微微一笑，伸出大拇指沖自己一比:正是在下。

時飛揚是個孤兒，至少他自己是這麼想的，被發現時，正在孤兒院門口的紙殼箱子裏哇哇大哭，箱子裏留了張紙條，板板正正的寫着他的名字，按正理來說，他應該是棄嬰，但時飛揚認自己的理，既然父母不要我了，那我便當他們死了。

再說到孤兒院，其實就是個小縣城裏的廢棄廠房，劉大姐無兒無女，加上中年喪偶，她住的那條街上，又憑空冒出了三個流浪的孩子，索性便帶回了家，當成自己的親生骨肉來撫養。上世紀末這種流浪兒不說多，偶爾也能聽說或者見到，在幾個孩子放學回家又帶回來兩張嘴之後，劉大姐一合計，乾脆辦個福利院算了。

丈夫的死算工傷，廠子裏給賠了不少錢，之前收養三個孩子的時候，街坊鄰居或多或少都提供了點人力物力上的幫助，閑聊的時候再提一嘴，劉大姐也算是十里八鄉的的名人了，她要辦福利院的事一傳出去，這就有好心人上了門，廢棄廠房半賣半送，白菜價就賣給了她。至此，民辦的小福利院順利建成，時飛揚也在第三年的某個春天與劉大姐見了面。

時光荏苒，二十來年也就過去了，劉大姐變成了劉大媽，又變成了劉奶奶，時飛揚也讀完了大學，談不上貌比潘安，但眉宇間自有一股英氣，也算是有點小帥。

畢業后的幾年，時飛揚可謂是遍嘗人間冷暖，做過銷售端過盤子，工地上出過力馬路邊練過攤，原因無他，四個大字，專業不行。

經過了幾年的打拚，時飛揚賺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整整五十萬，這五十萬是汗水與淚水的結晶，智慧與實力的體現——坐公交車沒零錢買了張彩票。

有了這筆啟動資金，時飛揚開啟了自己的開掛人生。從倒買倒賣到餐飲連鎖，一路是順風順水，堪稱歐皇附體。然，人有旦夕禍福，自己最信任的人，從小在福利院光屁股長大的兄弟，公司的二把手卷錢跑路了，挪用了公款賭錢不說，又騙了加盟商一大筆宣傳包裝和新品研發費，等加盟商過來堵門的時候，對方已經『人在美國，剛下飛機』。

償還這筆大頭債掏空了家底不說，連帶着自己名聲也臭了大街，忙活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時飛揚連着鬱悶帶着氣得只想狠狠發泄一番，帶着幾罐啤酒就爬上了樓頂。待到酒過三巡，鬱郁之氣總算消了不少。深吸一口氣，剛準備大聲吼叫出來，只見白光一片……

與此同時，縹緲大陸西北角，人、火靈、妖三族聖殿，殿口正前方百人圍坐，將一人護在中央，至寶金剛罩罩在眾人頭頂，若隱若現的銅光緩緩流動。

「宗聖，我這穢靈瓶滋味如何？」眾人上空，三族唯一聖者正被地魔雙聖圍攻。相鬥多時見久攻不下，二魔便祭出名為穢靈瓶的寶物，此物一出迎風就漲，一股黑煙噴涌而出，兜頭便罩了下來，宗聖見勢不妙，大手一揮，袖中飛出一截嫩枝，散發出丈許光芒，將宗聖護在其中。

二魔見狀嘿地一笑，一個繼續催動寶物，一個直奔金剛罩襲來，一時間黑光四濺，叮咣之聲不絕於耳，眾人見狀，連忙輸出靈力加以維持。

半盞茶的功夫，罩下眾人或滿頭大汗，或面色蒼白，那被護在中間之人，終於是睜開了雙眼。

破妄天尊，三族聖者之下第一人，眾人只知其未成名之前，手持一桿家傳鐵槍，斬四方敵手，待成名之後更是遊歷於三族領地之外，歷盡磨難終證得天尊名號。長槍本凡鐵，也被鍛造到僅弱於至寶的兵器，取名造化。

尊者掌領域，煉法則，待凝練法則於身，化而成道，是為聖者。突破之時便會引動諸天演道，偌大的縹緲大陸，強者皆會有所感應，而破聖之時便是尊者最虛弱的時候，需要投入全部心力以破除心魔，待到心魔破除，與大道溝通，方可與本身修鍊之道慢慢契合，時間往往以月記。因此每當有天尊欲證道之時，其族內盡皆枕戈待旦，嚴陣以待。

聖者作為一族之內的最高戰力，對其他族群而言，自然是越少越好，畢竟更大的疆域便意味着更多的資源。三族領地地處大陸西北，資源匱乏，以前也曾風光過，人，火靈，妖三族各有一名聖者，吃了地魔族一半的領地，奈何如今只剩一位聖者苦苦支撐，反被地魔族搶回了那一半不說，還又被割去了三分之一。期間也曾向天妖族求援，奈何人家置之不理。說到天妖族，皆是上古異種，出身於妖族而又遊離於三族之外，自成一脈，成員雖少但是大能極多，以不及三族萬分之一的數量，佔據了三族五倍大小的領地，與三族關係若即若離。

宗聖苦苦經營八百餘年，禪精竭慮之下也只能保得三族領地沒有進一步丟失，如今破妄天尊證道在即，波瀾不驚的內心也湧出一陣狂喜，可狂喜過後又不得不惱，雙方相互攻伐多年，地魔雙聖必會前來干擾。也只能做好多方佈置，走一步看一步。待得破妄天尊渡心魔之時，果不其然二魔便現了身，這才有了剛才這一幕。

破妄天尊緩緩睜開雙目，成道之前自己心無執念，心魔自然成不了氣候，斬心魔之時便分出了一絲神念來觀察局勢，金剛罩雖然暫時護得住眾人，罩下眾人已然靈力不支，銅光搖搖欲墜，只怕挺不了一時三刻了。

眼下宗聖被困抽不出身，待金剛罩被破，罩下族人自然難逃一死，領域之寶山河圖與地魔族的魔淵缽相爭不下，宗聖一邊要抵擋穢靈瓶，一邊要掌控山河圖，之前袖中甩出的那物，憑藉氣息就可以斷定是梧桐樹的嫩枝，是昔年宗聖大道初成遊歷之時，與外族交換得來，平日裏寶貝的不得了，如今直接當做消耗品祭出來，已然是準備放手一搏了。

破妄天尊黯然一笑，只記得年少時，曾遇到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兒，好心給他蹭了半壺酒，老人家喝完了酒，慢悠悠地告訴自己，人可以走傲骨，但不可以有傲氣，明心見性方可破除虛妄，直指本心。老人說話之時，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目光清澈，眸中似乎閃爍著說不清的色彩，不見半點渾濁。自己少年成名，初生牛犢自然有三分傲氣，被老人點撥之後才懂得收斂，遂更名破妄。

破妄破妄，初心只為成為強者，後來能力越強責任就越大，一心為族群，卻未想如今宗聖被困，最好的結果也是落敗而逃，中堅力量必將被一掃而光，地魔族忌憚於天妖，雖不至於將三族屠戮乾淨，余者怕是十不存一，三族不知要面臨怎樣的煎迫。

深吸一口氣，緩緩站直身子，眾人皆驚，慌忙就要起身詢問，破妄天尊擺了擺手，示意眾人無妨。

「破聖之日，聞道之時，我若不選擇磨合，便可強行取數條大道，為我所用。我是個粗人，從來不屑於在嘴上表達什麼，可是我在意我正在受到侵略的族群，這份熾熱的情感，如同烈火一般在我心中燃燒，我想用我沸騰的血來守護它！」

「今日，破妄天尊立地成聖，吾乃破妄天聖！」說話間手中長槍如同蟠龍般活了過來，於頭頂極速盤旋，隨即衝天而起，飛上了肉眼無法看見的高空，在那激蕩猛烈的罡風中迸發出無盡光輝，濺射出道道神光。

破妄天尊單手一抬，又一放。這一收一放間，彷彿時光在其身上萬倍流淌而去，壯年的外表瞬間白髮蒼蒼，剛毅的面容也掩飾不住老態。一股無形的力量從造化中迸發，爆開向四面八方，如同一團夾雜着五光十色的烈焰，洶湧而下。

二魔拚命祭起魔淵缽，滾滾黑氣噴涌而出，將二人一層又一層地包裹得嚴嚴實實，在造化鋒芒之下，卻又如白紙一般一捅就破。此役，二魔一死一傷，藉助至寶逃之夭夭，破妄天聖化為飛灰。

而另一頭的時飛揚剛張開嘴，但見白光一閃，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