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凡人的青春

初夏夜的山間晚景靜謐而深邃，林里時伴蟬鳴，白石磚塊階梯徑通向一座屹立於峰用褐色琉璃磚搭建的塔，塔身有五層重檐，從下往上逐級增大，塔底表面的一側篆刻著一個個刻跡工整的名字，稱做「百年狀元坊」。許陛安掃著這些看似普通卻不平凡的名字，切身感受到整座塔的靜肅和非凡的意義。

塔名為文峰塔，記載著從九十年代到目前靖於縣高考的探花、榜眼和狀元。靖於縣有個傳統，所有當年高考的學子都會在臨高考的前一天來到文峰塔下的小廟祭拜據說能保考運昌隆的文曲星。

許陛安和許爸來得晚，大概是今天的最後一批來，廟裡只剩下零零碎碎的幾人，神像矗立在廟堂的正中央，不慍自威。廟裡的神婆閉著眼，對著跪拜著的身穿白色簡易T恤的女生反覆念叨著恩典詞，接著走到神像前，雙手將香平舉至眉齊，一套流程有模有樣。

許陛安對此毫無興趣，移開視野打開手機，盯著屏幕等待著某個人的消息，無聊地不停滑動著消息記錄。

「唰——」忽然耳朵邊傳來一陣振翅聲，自己的右肩上停下了一隻蟬，全身似塗滿黑漆一樣，半透明的翅膀上繞著幾圈奇怪的紋路，這是許陛安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觀察蟬，自己雖然有點害怕昆蟲之類的小生物，但也沒有將這隻不速之客趕走，畢竟身處拜佛祭禮之地，蟬又名「知了」，預示著自己明天的高考會一知百知也說不定。

「快來了，小安，到你了。」聽見父親的聲音，許陛安稍稍一偏頭，停落在肩上的蟬扇動著透明的翅膀迅速地飛離。

「再見咯。」說罷，許陛安再度看了一眼沒有任何變動的手機屏幕，依舊是中二動漫角色的屏保，「唉。」嘆息著小跑到廟內，跟著神婆奶奶開始了祈禱。

機械當然也是虔誠地完成了整套流程，許陛安急匆匆地掏出手機想向那個人表達此時的心情，也許是自找話題，許陛安看著發出的七八條消息又補上了一條：

「我也向神明大人報備了。」說完還在後面加了個「大笑」的表情。

靜等著的許陛安見到父親從廟裡老奶奶那捎來的一些零食，外帶兩瓶礦泉水，其中一瓶還點過香灰，據說是要考試時喝才有效，許爸倒是滿臉放心，還語重心長地囑託自己一定得喝下這「神水」，自己卻不太敢喝，但父命難違，又害怕臨高考這種大事前觸犯忌諱，也不得不託信於此。

「咳咳咳，真難爬呀。」

「師父你慢點。」廟裡走進一老一少，這組合併不少見，但這二人著實惹眼。

老人杵著一根殘缺的拐杖，身上穿著一套襤褸破舊的布麻衣，臉上布滿的皺紋表示出老人年歲不低了。而旁邊扶著他的這位和許陛安差不多年齡的少年也是一樣雖然衣服沒那麼破舊，但是上面沾滿了塵土，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清洗過了，但白皙無垢的皮膚與那完美無缺的五官，眉眼間的純凈讓人感覺這是個不諳世事的新生兒一般。最令人在意的，二人的和尚頭經廟裡的燈光以及燭火甚是刺眼。

小和尚扶著老和尚慢悠悠地從許陛安身邊擦過時，許陛安瞟到從小和尚布衣領子微漏出的脖頸上，似乎有一個蝶狀的紋身，心想：和尚也會紋身嗎？

「小安，走啦。」許爸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許陛安也想不了那麼多，徑直向門外走去。

「這個少年不簡單呀，他好像和你一樣，身上都有一股奇怪的氣味。」廟裡的老和尚停下腳步悠悠地對小和尚說。

「那他——？」小和尚抬起純凈明亮的眸子，露出驚愕的臉色。

「唉。」只見老和尚並未再多說什麼，只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離開文峰塔，許爸開車帶許陛安回家。剛下車，兜里的手機就傳來振動聲，許陛安清楚是那個人回消息兩，拿出手機仔細看著備註由「林雯晴」變為「對方正在輸入中」，而聊天框內已經回了一句

「是嗎？」，

緊接著一句「明天考試了，準備睡覺了，你也早點睡，晚安。」雖說還早，但男生總摸不透女生但作息規律，許陛安總算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手指重重地按下兩個字：

「晚安」。

說起林雯晴，自己能和她關係那麼好還真是不好意思說。林雯晴生來家境優越，人長得很漂亮，成績也出類拔萃，說不定今年文峰塔上就會有她的名字了。

反觀許陛安，長相倒也不賴，成績只算一般，平時與自己父母在一起生活，生活平平淡淡，但由於自己的父親偶爾會出差，所以陪自己活到十八歲最多的就是自己媽媽。

對於林雯晴，二人說是朋友，但在身邊的同學看來卻已超過一般朋友的界限，其實自己也對她漸漸產生了一點情愫，只不過以許陛安這些許「悶騷」的性格，在高考前向別人表白，特別還是對這種好學生表白，基本上做不到。一部分是自己不敢，一部分是會有負罪感。林雯晴卻始終大大咧咧，堅信二人的友誼長存，或許是和她的前任男友李目凝有關吧，

不巧的是，前幾天因為一些小事許陛安與林雯晴發生了一些矛盾，搞得現在二人關係有點冷淡，雖然事情的錯誤不全在自己，但是自己只能放下姿態主動向對方示弱。

許陛安回到家，一推開門就發現媽媽站在門口。手裡提著自己的高考專用文具袋，語重心長地對自己說：

「你的文具還有準考證都放在這裡面了，你明天要穿的衣服也給你整理好放在你卧室了，還有什麼需要拿的及時告訴媽媽，媽媽給你準備好，明天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之一，一定不能落下什麼東西啊。」

看著媽媽緊張的臉色，許陛安也一改愁容，露出讓媽媽放心的神色回道：

「沒事了媽，你怎麼比我還緊張啊，不就個高考嗎，你看我什麼時候怕過考試呢，壓力對我來說就不值一提。你別操心了啊。」

在許陛安一番勸說之下，媽媽也是沒再多說，但皺著的眉頭感覺始終在回憶著有什麼東西沒準備。見媽媽如此，許陛安知道為人母總會過多操心這操心那，自己一兩句話肯定起不了定心丸的作用。

「好了，去好好洗簌一下早點睡覺吧，安心迎接明天的考試。」身後的許爸拍了拍許陛安的肩頭說道。

許陛安點了點頭。

簡單地洗簌完，便調好第二天的鬧鐘回到了卧室。許陛安躺在床上，看著牆上貼滿的海賊王還有幾張NBA球星的海報，回想著自己這幾年的高中生活，不說激情動魄，但青春該經歷的東西自己還是經歷過的。比如：偶爾受到一份情書？暗戀一個人？有過中二的喜歡過崇拜過一個虛擬人物？可能唯一的遺憾就是自己沒有談過戀愛了吧。

額，早戀，會不會有點不好，自己應該是一個好孩子吧，嗯沒錯，就是因為自己是個好孩子所以沒談過戀愛，一定是這樣。

許陛安心裡想著想著臉色微微泛紅，用自欺欺人的話語來安慰自己不好意思的想法。

「高考過後再過兩個月自己就十八歲了呀。」許陛安喃喃道，轉念又一想，自己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年齡成人，但心智都未成熟的無知『少年』罷了。而林雯晴她——，高考過後，自己和她恐怕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也許，這也是青春要經歷的一步？」

漸漸的，許陛安帶著對未來的迷茫陷入沉眠。

兩天後

「呼唔」許陛安從英語考場中走出來，張開雙手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剛下過一場大雨，操場肆意瀰漫著夏天的清爽氣息，陽光從團團圍繞著的烏雲中掙脫，或許與這些逃出「牢籠」的學生們招相呼應。

許陛安望著樓下漸漸多起來的人頭，學校獨有的喧鬧聲也在這一刻爆發，許陛安清理著文具正準備離開，

「嘿，陛下，快準備好回教室等老師發畢業證了，發完我們就正式脫離這個學校了！」說著一隻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說話人是許陛安的同學余天，而陛下正是許陛安的外號。

「別扒著我，我知道。」許陛安甩開余天的手加快腳步跑開了。

「哎，等等我，這麼擠別跑那麼快呀。」

因為許陛安所在的靖於縣是個小縣城，而自己所在的考場也處於自己就讀的中學，因此可想而知，學校並不大，所以許陛安很快就回到了自己所在的高三三班。

一到教室門口，就與林雯晴碰了個照面，只見林雯晴穿著一套微微粉紅的外套，半開的拉鏈露出裡面白色的打底衫，豐富出了她青春的感覺。頭上緊扎著一頭清新的馬尾，無瑕的臉因此得到完美的展現，白皙的皮膚上，兩隻帶有星光的眼睛在修長的睫毛上顯得格外靈動，鼻子不是很高挺，但有股柔美的氣質，看見許陛安，泛紅的嘴唇欲言又止，狀況顯得有點尷尬。

「那個，我——對不起。」許陛安不知怎地，突然說了一句道歉，頭迅速朝下不敢繼續看著林雯晴，動作顯得十分僵硬。

林雯晴先是一愣，接著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容，不過很快收斂起來，轉過身俏皮地回了一句：

「哼——」隨後便走進教室不再理許陛安。

聽到林雯晴的回應，許陛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原地心想：

剛才那一句「哼」是啥意思，那聲音怎麼和我在動漫里聽到的撒嬌橋段那麼像呢？

「啪——」「愣在這幹啥呢，進去啊。」隨後趕到的余天拍了拍許陛安的腦袋催道。

「哦，哦」許陛安被這一拍，清醒了過來，進教室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與你相遇好幸運，原來我們……」

「那些年錯過的大雨，那些年錯過的……」教室里響起了一首首傷感的歌曲，為全班這最後一次待在教室里踐行。

「好了，同學們，讓我們最後感謝周老師對我們的教導，感謝我們的青春，感謝我們的汗水，鼓掌！」班長關清瑤向全班實施著最後一次號召，全班也是無一例外的響應。

之後，關清瑤代替班主任分發著畢業證，大家拿到的也紛紛離開。許陛安拿著畢業證看見林雯晴離開了教室，連忙追了上去。

「等等。」許陛安向林雯晴喊道。

林雯晴聽見后，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到了這個臉色有點焦急的少年，調侃道：

「怎麼了陛下，有什麼吩咐嗎？」

許陛安聽此也是臉色一紅「你就別開玩笑了。」

林雯晴看見許陛安羞澀的窘態，捂住嘴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對了你是原諒我了嗎，不生氣了？」許陛安試探地問了問。

「生氣？我為什麼要生氣啊，我有這麼小氣嗎，話說不是你生我氣嗎？」林雯晴一臉疑惑，兩隻泛光的大眼睛就這樣看著許陛安。

「你說拍畢業照那事嗎？我當時——哎對不起，當時一時糊塗了。」

許陛安想起之前拍畢業照時，周老師允許大家帶上自己的手機來與同學們留下紀念，自己也滿是期待。拍畢業照的那天，林雯晴很惹眼，很漂亮，穿著班裡精心挑選作為班服的百褶裙，上半身搭配著黑白色的襯衫，苗條的身姿展露無遺。胸前還戴著一串銀白色的項鏈，再加上，幾乎所有女生都會在這特別的一天化妝（雖然老師不允許），林雯晴當然也不例外。而妝后的林雯晴，既不失少女的青春靈氣，更加深了本來就柔美的氣質。按當時站在旁邊的余天的話來說就是，雪上加霜！哦不，錦上添花！

許陛安穿著對應的男式制服，腰間的腰帶配上黑色圓筒褲突出自己修長的身段，對此自己也是十分滿意，甚至，許陛安還找關清瑤借了一點化妝品，往自己的臉上稍微粉飾了些許，只不過需要稍稍忽略一下當時關清瑤詫異的眼神。

滿懷期待的許陛安，挽著自己帶扣的袖子往站在操場上與女同學們合照的林雯晴走去，不僅想好了邀請的措辭，甚至想好了拍照擺的pose，是單手比耶呢還是雙手比耶？

可是有個不速之客來到了林雯晴的身邊——李目凝。一見到李目凝，林雯晴眼神就開始閃躲。李目凝個子高，直接擋在許陛安與林雯晴之間的視線，只不過十秒的事件，李目凝不知說了什麼花言巧語，弄得林雯晴臉上又露出那種小女生看偶像才會出現的笑容，接著就和李目凝單獨離開了，直到拍班級合照的時候才趕回來。

可苦了許陛安，一人待在班上坐著，咬著筆頭望著窗外。鬱悶了一個上午，許陛安都不知道為什麼林雯晴不會找自己這個最好的朋友——嗯，應該是這樣的，因此自己不知是吃醋還是啥，一直發悶氣，後面幾天林雯晴主動找許陛安說話，許陛安都不回她。

直到林雯晴也不找他了，許陛安才意識到自己不過是一個朋友又或者是同學？於是，就有了現在的情形。

「也不知到你當時是怎麼了，自己一個人生悶氣還不理我。」見林雯晴不再計較，許陛安走到林雯晴身邊，盯著林雯晴說道：

「高考完了，要不晚上出來玩？」

「好啊。」

許陛安心裡一驚，自己只是隨口一說，她竟然答應了。

「行，行，那我晚上發消息給你。」許陛安難掩心中的喜悅，向林雯晴打了個招呼匆匆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