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線索

待煙霧散去，就見福爾摩斯癱坐在圈椅上，雙手安詳的搭在胸前，上唇夾著一根鋼筆，凝視著天花板。

「你這模樣讓我想起個人來。要我給你根黃瓜不？」

姜邈說著又進了屋子，念動咒語，一個極為複雜的法陣隨著他的動作於空中顯現，先是核心，而後是一枚又一枚的符文，組成複雜到令人眼暈的圓環，總共三層，而後再變得立體。

「為什麼非是黃瓜？說起來那人交代了什麼沒有？」福爾摩斯依舊沒動地方，但眼神顯然聚集在法陣上面，鋼筆也被他下意識裝進上衣胸前的口袋。

那符文福爾摩斯從未見過，但似乎跟北歐的盧恩符文有些相似之處，可連接那些符文的圓環和三角又意味著它與凱爾特神話有著頗深的淵源。

法陣的中心也十分複雜，底板是一枚鳶型騎士盾，中間是一個學院城堡和三座尖塔的模樣，上方是一把戰劍和一柄戰戟交錯，下方橫著一根法杖。

隨著最後一枚符文顯現，這個足足吟唱數十秒的法陣終於完成，而後立刻向四周展開擴散，將屋子的每一處角落填滿。

此時姜邈才有功夫回話。

「沒有。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確實低估了對手。他們沒能力突破我的布防不假，但在反情報上倒是有著頗深的造詣。他們給善後的人腦中植入了木馬，任何正常或者非正常的問詢都會使他的記憶變得混亂。簡單點說，那貨現在治好了也得是個傻子。」

「我倒是找到了些線索。想聽嗎？」

姜邈偏頭看著他，抱著肩膀：「你要是執意賣關子的話，那就不想聽吧。大不了我還可以去問神奇的魔法海螺！」

「你這人真沒勁。」

接著，福爾摩斯頓了頓，打量著姜邈，見他確實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這才自認敗下陣來，主動開口。

「我在隔壁的房間里找到一雙鞋，鞋上的泥土還比較新，沒有完全乾燥，我想這意味著他應該是匆忙趕來的。或許是想起來有什麼東西落下，或許是有什麼東西忘記銷毀。

「更關鍵的是他鞋底的泥有些紫色，我並未在城區內見到過相似的土壤。而且我們還可以再縮小些範圍：那地方一定離這不算太遠，或許最多不過一、二個小時的車程，並且一定是在下雨的，不久前才停，或者是比較陰涼潮濕的地方。

「你能想到附近哪兒有這種土壤分佈嗎，哪裡更符合上述幾個條件？」

姜邈認真思考，仔細分析，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忘了說啥。

撓頭。

開玩笑，他又沒閑到到處翻土層去看。雖然很多時候他都會閑的發霉，但哪怕當個街溜子去看小姐姐呢，不怎麼都比和泥挖洞好玩兒多了。

「就知道你指望不上。」福爾摩斯說著翻找起口袋，取出放在口袋裡的一包枇杷果脯，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挑出一塊最大的丟進嘴裡。

「異議阿里！」

姜邈突然大喝一聲，身子挺得筆直，一隻手指著福爾摩斯。一臉的洋洋得意。

又來了。

福爾摩斯聞言翹起腿，等著看這次能整出什麼花活。

「你剛剛吃的是枇杷，對吧？」

福爾摩斯點頭。

「從那男人的口袋，或者乾脆是在這件屋子裡翻到的？」

福爾摩斯繼續點頭，而且比剛才更用力了。

姜邈用中指扶了扶本就不存在的眼鏡：「不知道你想過沒有，這包果脯可能就是他們想銷毀的物證！你夏洛克現在的行為就是他們的幫凶，

姜邈醬的眼神變得犀利了起來！」

「最後的那句話不加會顯得你更像個正常人的，請務必偽裝的再像一點。不過這只是一袋果脯，包裝上又什麼信息都沒有，你憑什麼斷定他們就是為了這個再跑一趟？」

福爾摩斯說著抖了抖手中透明的的果脯袋子，語氣不像疑惑，更像是課堂上挖坑等著你往裡跳的老師。

真是令人不爽的回憶。

「可如果他們認為這東西會暴露身份呢，比如他們那盛產這個，甚至能作為當地特色？」

福爾摩斯打了個響指。

「很高興你掌握了逆向推理的能力。只是推算位置的事情就得看你了。讓我們先把線索整理一下吧：那地方還在下雨，或者雨才剛停不久，離這裡不過一兩個小時的車程，盛產枇杷，土壤還是紫色的。我覺得這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福爾摩斯說的沒錯，這些線索已經相當於將魔方擰到最後一步，只需再輕輕轉動一下就可將其還原。

「東邊的靈泉山！」姜邈大叫一聲，隨後又有些泄氣，「但這些還不夠，這些信息還不足以抓住他們。那是條足有二百公里長的狹長山脈，如果我們的敵人執意躲藏，那找起來恐怕要費好一番事。」

福爾摩斯稍加思索，就回憶起有關靈泉山的相關信息。

「你有一點搞錯了，我的朋友，」他說，「我們不需要大海撈針——那方法太蠢了。我們的對手看似做事縝密，但總是在關鍵問題上顧此失彼，就比如他能想得到枇杷果脯，卻在腳印造假上技術低劣的令人髮指。他不會隨便找個地方躲藏的，一定得是個他自認為隱蔽、安全，或許還是個抬眼就能看見枇杷的地方。」

姜邈若有所思，而後手一揮，原本有些不起眼的法陣泛起明亮的銀光，將房間映的通亮，-使屋中的一切都鍍上一層銀色，就連粗造的牆面都被映襯的熠熠生輝。

「有點眉目了？」福爾摩斯問，同時面帶好奇的打量起四周。

「有點，但還不夠準確。所以我需要讓信息更準確些。」

姜邈說著揮手。

屋內突然銀光大作，一件又一件的傢具、擺件被解析重構，像被3D列印那樣出現在他原來的位置。雖然還充斥著一種嚴重的虛幻感，但用來辨識樣式和紋路是不存在任何問題的。

「世間的萬物，包括人，只要在這世上存在，就會留下相應的痕迹，並受到時間、空間的干擾，由強變弱。這個法陣就可以收集到這些數據，將其儘可能的還原重現。

「它將是我最偉大的發明，一切邪惡和犯罪從此都將無處遁形。我將會是執劍人，執掌正義之劍，審判世間的一切不公，裁定所有的正義和邪惡！我的手中握住了未來！」

姜邈再次犯病高呼，猶如戲台上的老將軍，發表了一番不得了的反派boss大宣言。

「呱唧呱唧呱唧。」福爾摩斯坐在桌角上，發出毫無意義的擬聲詞，將又一枚果脯送入口中。

一袋證據就這樣被福爾摩斯消滅掉了。

姜邈回頭看了一眼，大概是終於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丟臉，於是吹著口哨蹲到一旁，咬起拇指指甲。

福爾摩斯不為所動。

「啊啊啊啊啊啊！玩梗沒人吐槽是會死人的！」姜邈哀嚎著起身，將長發抓得一團糟亂，但下一秒動作卻戛然而止，死死盯著那團即將構成人體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