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老王頭所見

第八章.老王頭所見

毛六和凱樂警長踏出萬家的院門,如果說第一次來祝壽是歡喜,第二次接到報案是執行工作的平淡,那麼這一次是懸疑。

毛六發出感嘆,那是他從警以來少有的面對生死的感慨,也只有面對生死才會有,「人啊!有萬貫家財又能怎麼樣呢!活著是吃飯睡覺,死了就是三尺黃土了!」

凱樂警長嘴角上揚,微笑地說「你小子認識的挺高嗎!誰當初羨慕萬家,眼睛都快掉下來了!」

毛氣六將軍帽摘了下來,拍了兩下,裝作雙耳不聞,已來掩飾自己的尷尬,轉頭像是發現了什麼重要的線索一樣「今天怎麼不見萬玲玉,他家大小姐!」

凱樂警長自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開棺材這麼大的事情,那可是他生身父親居然不在現場。毛六接著說「警長下一步我們要幹什麼?」似乎他已經迫不及待的要投身戰鬥了。

凱樂警長拿著扇子拍子在一隻手上說「現在要弄清楚,萬老爺當天晚上自己是否出去?出去幹什麼了?」

毛氣疑惑的問,頭扭過來上揚,一幅難以置信的表情!

凱樂警長說「我注意到他的手指上有紅色的印記,而在我們祝壽的當天和他握手的時候是沒有的,而這個紅色印記是萬府門栓的顏色。」說到這毛六回想起自己的手指還染上這個紅色,不自覺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

凱樂警長接著說「像他這個大老爺,出行身邊都有兩個人鞍前馬後跟隨的,怎麼可能自己開門栓,自己單獨出去!而且手指沾上了紅色,你這個粗人都知道用手指馬上及時的清理!」凱樂警長用扇子指向了毛六,「更別說一個愛乾淨的大老爺了!所以當天晚上他有可能出去,下一步就是證實一下!」

毛六語調太高,重複說「證實?找誰證實!」

凱樂一臉蔑視的說「半夜了,這條公長街上水誰在?」

毛六一下子恍然大悟,右手指點動兩下說「啊!老王頭!那我現在去!」

凱樂立刻叫住了毛六說「等一下,我去找他,你去棺材店問一下萬家的棺材!」

毛六問「怎麼他家的棺材也有問題?」

凱樂警長用商量的語氣說「你有沒有覺得那口棺材比普通的高出一點!」

毛六顯然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可凱樂警長這麼一說,覺得確實如此。毛六應道「好的,我這就去!」

兩人在萬府的門口分道揚鑣。凱樂警長去了城南瓦舍找老王頭,毛六去了城北棺材鋪。

走到了石磚的盡頭,就是塵土飛揚的石灰路了,在這一片生活的人一看便知沒有城中央的人生活富裕,沒有了衣著華貴的富人,沒有了熱鬧的飯館,多了穿著粗布衣的農人,可道路兩側的綠草有的獨樹一格,在深灰色的道路,深黑色的房子周圍,居然有這麼兩條綠化的小草,是城中央的道路比不了的,順著小草的軌跡,道路逐漸的狹窄,一股食物腐敗的味道越來越濃了,身體的左右兩側是居住的簡陋的房子。可它不是單獨存在的,是許多的草房,瓦房擠挨在一起的,比起萬府的宏大闊綽,這裡反倒有一點寸土寸金。有的房子已經變成了比薩斜塔,有的已經面目全非,隨時都有可能坍塌,道路上的不知是誰家的成群的小孩子,身上穿著幾尺布,光著腳在小路上亂跑。男人們穿著樓著胸膛的黃色背心,衣服原來的顏色是白色的,時間久了都被汗染成了黃色,多數女人們手中都拿著勞動工具,臉盆,鋤頭,菜籃子……叫喊聲,鐵器的敲打聲,談話聲,潑水聲,雞鳴狗叫,還有從草房中傳來的辱罵聲交錯的輸出。

如果人生地不熟的人來到這裡,一定會被這裡的人用來犯之敵的目光圍剿,殺死!還好凱樂警長走南去北,來到這裡不算熟,可大多數人還是認識他,那些外冷內熱的農人開玩笑的問道「警長,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我們這裡可是太平的很啊!沒有犯法的人!」一倡百和,一旁的人門都在附和著,並沒有諷刺,調侃之意,是仗著人多勢眾對警長不是禮貌的打著招呼。要是在外面,警長一定會不吝惡語「誰犯法我抓誰!」可是現在自己勢單力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即便是警察也是如此。

凱樂警長呵呵一笑說「我相信大家都奉公守法,要是犯法就不是我一個人來嘍。」問道「打更的老王頭家在哪裡?」

一人一邊用手筆劃,一邊回答道「最前面那個死胡同的第二間房子就是了!」

凱樂警長通過這個明確指示,來到了老王頭的家門,這間瓦舍看起來沒有其他房子寒酸,有自己的小別院,院子裡面的東西很多,很有規矩,稱得上是屋舍儼然,可沒有良田美食,低矮的木門和凱樂警長一樣高,圍牆是用木板釘做的,只有一米高,已經沒有了木頭本來的青黃色。還沒有進門,眼神越過圍牆就看到了老王頭在拿著斧子,在這個小院子里僅有一塊用青石鋪成的路面砍木材,藍色的襯衣已經被汗侵染的顏色分明。

凱樂警長模仿了他半夜打更時常用的言語「子時已到,眾人休息!」雖說聲音沒有他嘹亮,可是節奏和語調還是完全符合的。背身的老王頭詫異的回頭,看到門外的凱樂警長,立即將手中發鈍斧子拋在了地上,藍色整理了一下藍色的襯衣,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冒出的的汗珠。隔著圍牆微笑,那笑容是對凱樂警長剛才發出本屬於自己專屬信號的自豪,又略帶一些羞澀。說道「原來是凱樂警長啊!」那打更時候的公鴨嗓,在平時談話時竟一點沒有體現,然後快步的走到門邊打開那塊搖搖欲墜的大門。

老王頭和凱樂警長都面帶笑容,如出一轍,那是互相尊敬的笑容,凱樂警長欽佩老王頭每天深夜打更,幾年如一日;老王頭敬重凱樂警長破案無數,大公無私。這樣的互相欣賞和身份無關,和地位無關,單純出於人內心的精神層面。

老王頭讓開身子讓凱樂警長裡面請。老王頭始終是獨居,沒有老伴,道聽途說中他年輕時有個很俊俏的媳婦,後來和一個有錢的書生跑了,並不清楚是不是屬實,老王頭也從來不說自己的事情。二人坐在院子中兩個竹子做成的簡陋凳子上,桌子上是兩杯泡的清淡地茶水,這已經是窮人家的最高的接待禮儀了。

老王頭坐在竹凳子上有點局促不安,以為自己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凱樂警長親自到家審問自己。弄得老王頭好是拘謹,問道「警長有失遠迎,不知來寒舍有何貴幹?」這文縐縐話從一個打更的老頭嘴裡說出,弄得凱樂警長忍俊不禁。

帶有要笑忍住笑的表情四周張望的凱樂警長,轉過頭,目光定在老王頭的臉上說「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問你件事情!你知道的事情!」

這把老王頭說的雲來霧去,這個所謂的事情,是什麼事情,我自己又知道什麼,正當他陷入沉思的時候。凱樂警長說「您是每天都出打更吧?」

老王頭也是實話實說不敢隱瞞「除了卧病在床,就算是大雨傾盆也和公雞打鳴一樣,都會敲上一鑼!」

凱樂警長接著說「路線在公長街……」

老王頭稍有鬆弛說「路線幾十年都沒變過……」隨後用手指簡易在桌子上畫了一個簡圖,很詳盡的說了他打更路線。

凱樂警長說「好,那我就不兜圈子了,在27號那天晚上在公長街有沒有看到萬通?」

老王頭眼神上移,好似發獃的看著天上飄過的雲彩,思維在急速的倒轉到27號深夜,帶有請求肯定的語氣說「是不是萬老太大壽的那天晚上!」

凱樂警長身子探過來,迫切的一連說了好幾個對字。

老王頭的目光又落在了桌子上,回憶在不斷還原,拼湊那天晚上的畫面,語速和思維一樣同步,緩慢輸出「那天晚上看到路通氣沖沖的從萬府跑出來,那面色像是要殺人一樣,嚇人的很,然後後面跟著好多的人!」之後又是肯定的語氣,確認了一遍,像是簽了合同之後在過目一遍,按個手印。「沒錯,是萬通!那天好像他和萬老爺吵架了吧!」

凱樂警長認真的聽著,問「他的嘴裡有沒有說些什麼?」

老王頭停頓了一會說「你罵萬三千,說要是我們在相見就是陰曹地府。」然後語氣自然,帶有旁觀者的心態說「哎呀,這得發多大火,生多大的氣,這話都敢說!」眼睛有瞪大一個手指指向凱樂警長又收回來說「而且聲音比我這鑼還響!」

凱樂警長繼續詢問「那你是什麼時間看道的他?」

這個問題老王頭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從家出去的時候!」

凱樂警長對他這樣快速的答覆心有疑慮,重複了第二遍「打更去的時候?」

老王頭自信的說「對,去的時候!回來的時候我見的是萬三千!」

凱樂警長一驚,一幅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閃現在臉上說「你說什麼,萬三千!」

老王頭說「對啊!回來的時候是見到萬老爺,他行色匆匆,平時和他打招呼喜笑顏開的,那天晚上冷冰冰的點了一下頭!拄著拐杖只認路。」王王頭翹著嘴巴,不理解,慚愧的樣子,解釋說「可能是太晚了……」

凱樂警長打斷了他的話說「你有沒有看到他從那個方先走了?」

老王頭說「城南!」停了兩秒鐘「南賭坊的方向!」老王頭半夜打更只有賭坊這個地方始終開著燈,也成了夜裡人們心中的一個坐標。白日方向稱為「城南」「城北」黑夜就稱「賭坊」。

凱樂警長扇子抵在下巴上,眼神直盯盯看著凹凸不平的地面,彷彿思維已經神遊在另外一個世界,老王頭帶有提醒的叫道「警長!喝茶!」

凱樂警長臉上生硬的擠出了一絲微笑,是思維被打斷後對旁人的招呼的敷衍,說「你還有沒有看到其他人?」

老王頭眉頭緊皺,抬頭紋也不見了,頭微磚重複說「其他人!」他在用年老的回憶努力的尋找。

凱樂警長說「從萬府出來有沒有其他的人?」

老王頭默不作聲搖了搖頭,小聲說「沒有,沒有!」

兩人在同一個時空,完成了短暫的不同沉思,凱樂警長先起身微笑的說「謝謝你的幫助!配合辦案!」

老王頭不解,帶有請問的語氣說「我是證人?」

凱樂警長為了不引人耳目,說話自然有分寸,掩蓋辦案的事實,語氣輕佻的說「你算哪門子證人,這幾日萬家大少爺不見好幾天了,來和您這個值班夜神了解一下情況!」有鄭重其事的說「但是我們的談話只限,我倆的四個耳朵,不要有第五隻!」

老王頭眼神堅定,說話果斷「這個你放心,我知道,和警察講過的事情就封鎖了,不會外傳的!」

凱樂警長一邊向外走,一邊笑著說「老王你有什麼難處可以主動向警局提,我們有能力,一定竭誠服務!」

老王頭微笑,不如說是陪笑,農人不求與人,樂於助人的淳樸和老年人特有的特有的不好意思讓老王頭一時語塞。

凱樂警長看出了他的難以啟齒,說「但說無妨!」

老王頭這次說出「我無兒無女能不能向警局申請一下老人救濟金。」

凱樂警長說「你多大年紀?」

老王頭說「五十五了!」

凱樂警長說「王叔,看起來老當益壯,年輕得很啊!」看面相說老王頭七十歲都有人相信,臉上的皺紋都不止有七十根。

老王頭瞬間臉上通紅,凱樂警長大笑,說「好,王叔在家等消息,回去我和局長說一下,在考慮一下。」

老王頭眼角打開,臉變成了愉快的紅色,連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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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樑上的紅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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