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谷傳人

第一章鬼谷傳人

鬼谷。

晨曦漸明，天將破曉，淡淡的清輝散落在林間小道，被斑駁的樹影修剪，犬牙差互。

一名青年男子沿着進谷的方向，小心地走着。他身佩軟甲，腳蹬護靴，目光炯炯，雄姿英發，身後還斜背着一把寒氣逼人的長柄鐮刀，柄長五尺有餘，以白布纏綳，鐮彎若折長刃，銀光鋥亮。倏而停下腳步，只聽得四周林葉草叢間窸窸窣窣，青年男子微微一笑：「六年不見，紅蓮殿下，別來無恙。」

四周蛇群漸漸散去，黑暗中，一綺窈窕身姿緩緩映出。「這裏沒有什麼殿下，只有流沙的赤練。」蓮步輕挪，自青年男子身後轉至面前，「你這六年可是逍遙得緊，銷聲匿跡，音訊全無，」纖纖玉手輕搭上他的肩頭，「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呢，游龍。」

「的確，」青年男子答道，「游龍活着，會讓很多人睡不着。」

「這，不就是流沙的意義么，」赤練掩嘴媚笑，「你今rì突然重回鬼谷，想來必有要事。」

「我來送個情報，」游龍說，「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赤練將雙臂抱於胸前，側頭盯着游龍。

「既然已經跟進了鬼谷的地盤，你們這些『尾巴』，」游龍舉起右手，向後扶住刀柄，「難道還想活着離開這裏?」

白芒疾飛，迅如奔雷。

說話間，一名黑衣人已從樹上墜落下來，身首異處。另一人見狀，急忙掉頭回奔。青年男子掌中陡一發力，長柄鐮刀再次飛出，從后腰直扎而入，對方應聲倒地。游龍手腕一抖，那黑衣人便被刀柄后連着的鐵鏈抽然拉回，落在游、赤二人之間。

「交給你了。」游龍拔出鐮刀，重新背在自己身後。

赤練漫不經心地蹲下身來，左手伸進那黑衣人的胸前，摸出一塊牌子，上面正寫着「戊戌下級一等」幾個小字。「喲，沒想到我們小小鬼谷派，竟也驚動了羅網組織的趙大人呢。」赤練戲謔道。

「天羅地網，無孔不入。」游龍道，「他們跟了我整整四天。」

「原來你早就知道，這麼說，你是故意把他們帶進鬼谷的?」赤練抬頭問道。

「因為這個情報，」游龍斜眼看了看躺在赤練腳下，已經奄奄一息了的黑衣人，「我想由他親自來告訴你。」

「你還真是會討人喜歡，」赤練的一雙柳眉細眼再次對上那黑衣人恐懼的雙目，「我已經很久都沒有使用過火媚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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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陽城，趙高府。

纖細的白指撫著茶盞，品一口香茗，齒頰留香。

「講。」趙高目不轉睛地盯着杯中清茶，縷縷薄香溢滿了整間屋子，同屋內令人窒息的氣氛顯得格格不入。

座前，六個人，六把劍。

「儒家方面，舉賢堂已被查封，堂內儒士盡皆入獄，儒家頭目何景天暗藏扶蘇被發配赴上郡監軍之隊伍當中，同扶蘇一起去往上郡。道家方面，皇甫靖脫離大部，由二弟子歐陽南帶領其餘潰部繼續趕往覆雨閣方向。而墨家眾匪則逃回機關城，閉門不出，恢復元氣，休養生息。」

「yīn陽家方面，國師月神辭別大秦皇帝，攜大、少兩位司命使者向東而去，意圖不明，同行的還有一位神秘的小姑娘，與月神時刻貼身相隨，據悉與墨家不無關聯，其底細正在進一步調查之中。另一位護國法師星魂近rì則在韓魏之地往來徘徊，似在找尋打聽一枚玉玦的事情，有關此玉玦的情報亦在搜集之中，很快便會有結果。」

「上郡方面，蒙恬部隊西御匈奴，北踏東胡，兩路大軍頻頻告捷，短短半月，共奪回一十二關，殲敵不計其數。匈、胡兩路潰軍被迫後退，蒙將軍親率大軍乘勝追擊，其中負責追擊匈奴的一支於關外遭遇敵援軍，激戰數rì，互有勝負，總體來說，蒙恬大軍仍佔據上風。」

「咸陽城方面，自rì前忠義館大牢被劫之後，廖曉夢先是逃往東南方向，行至一百四十餘里，後轉而向北，往上郡方向而去；皇甫靖則是向南，行至二百里處轉而向東，意圖追趕歐陽南一部人馬往覆雨閣方向而去；白鳳凰向東離開咸陽城后，便不知去向。」

「鬼谷方面，蓋聶隻身一人回到鬼谷，與衛庄依門規師命進行決戰。與此同時，大秦飛虎鐵騎軍正在鬼谷外圍三十里處集結，不消兩rì便可形成包圍之勢，向內收縮，封死整個鬼谷。截至目前，戊戌一支派出監視九號標靶的羅網已整整兩rì沒有任何反饋，應該已被標靶發現清除，最後一次得到標靶的消息，是往鬼谷方向。」

「有關九號標靶的情報現已搜集整理完畢。九號標靶，本名游龍，原鄭國人，曾是韓國禁衛軍四大高手位列第二，排名僅次於白鳳凰。此人心思縝密，行跡飄忽，所使兵器為一把長柄鐮刀，武功套路清逸靈動，不擅近身搏戰。韓國滅亡后，跟隨衛庄，在流沙組織擔任過重要職位，六年前脫離流沙，銷聲匿跡，無人知曉在這六年間他去了哪裏，發生了什麼。數rì前，游龍突然現身咸陽城，隨後一路趕往鬼谷方向，據析，應該與李斯丞相跟大秦皇帝陛下提出的『卞莊刺虎』之計有關，很可能是去鬼谷通風報信。」

一個接一個，每人都開始了自己的彙報，一項項隱秘至極，世人絕難輕易知曉的秘密情報，從他們口中平平淡淡地說出來，彷彿是在討論市場上的菜價一樣平常。

堂上，陷入了一片靜寂。氣氛，卻陡然間緊張沉重起來。

許久，趙高放下杯中茶水，起身背置雙手於身後，微然道：「天是耳目，地是耳目，天地里的任何一組干支，都是我的耳目；劍是兇器，羅網是兇器，你們當中的每一個人，都是我的兇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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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個李斯，果然心狠手辣，居然想用『卞莊刺虎』之計，趁衛庄大人與蓋聶決戰之際，一舉蕩平鬼谷，」赤練一隻手裏把玩著一條火紅的麟蟒，另一隻手的指尖輕輕劃在羅網黑衣人已經僵硬發紫的下巴上，「無妨，衛庄大人早就料到他會有這一手，故而已有交待。」

「他怎麼說?」游龍問道。

「一共分兩步。」赤練站起身來，「第一步，殺雞儆猴。你，」香肩微扭，赤練眼中分明一亮，「有沒有興趣?」

鬼谷外三十里，半山亭。

天剛剛亮，山裏的晨霧還未散盡，數十名身穿鐵甲，頭戴面具的秦國士兵四散坐在亭子周圍，睡眼惺忪。亭內，兩名秦兵頭領趴坐在石凳石桌前，一個黃粱正酣，另一個抿抿嘴唇，似是有些口渴了，那頭領揉揉眼睛，正yù起身去找水喝，只聽見身後「嘶」得一聲飛響，緊接着脖頸一麻，便又昏將過去，趴回石桌之上，旁邊那頭領被這一跌吵醒，抬頭一看，登時雙目圓睜，倒吸了一口涼氣。「啊」的一聲慘叫，亭子四周的秦兵紛紛醒過神來，圍向亭子查看。

「蛇!快看，有蛇!」秦兵們看到亭子zhōngyāng，兩名頭領面sè淤青，在二人身上正伏着一條五彩斑斕的血環鱗蛇，正在吞吐信子，露出兩隻巨大的毒牙。「快跑啊!」這些秦兵哪裏見過如此可怕的毒蛇，當下一鬨而散，沒人敢再回來。

待秦兵散盡，一襲赤紋華服步至亭前，血環鱗蛇順着赤練的長靴游至大腿，再向上盤於她的腰間。「走了寶貝兒，」赤練邊走邊道，「我們該去尋找下一個目標了。」

另一處秦兵集結點。

夕陽西斜，十幾名秦兵手執長矛，在河邊巡邏。離他們不遠處，剛換班下來的十幾名秦兵正在休息。

「明天等飛虎鐵騎軍的人馬到齊了，我們就可以跟着他們進山剿匪了，」一名秦兵頭領大笑着，「那飛虎鐵騎軍是何等威風，鐵蹄踏處，寸草不留，這次我們這些大頭兵跟着他們，可要立大功嘍!」

「頭兒，那飛虎鐵騎軍真有那麼厲害嘛?」一個年輕小兵抬頭問道。

「那可不，」秦兵頭領眉飛sè舞著，彷彿自己就是飛虎鐵騎軍的一員一樣，「除了蒙家的黃金火騎兵之外，就屬這支飛虎鐵騎軍厲害了。不管是匈奴胡人，還是反賊匪徒，聽到飛虎鐵騎軍的名字，無不聞風喪膽，望風而逃，哪裏還敢反抗!」

「那你給我們講……」第二個「講」字還沒出口，那小兵只覺得面前一熱，像被什麼潑了一臉似的，伸手一摸，頓時失聲大叫道：「血!」再看那秦兵頭領，早已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十餘丈外，游龍手握鐮刀，對其餘驚呆在那裏的秦兵道：「想活命的話，滾。」那些秦兵早已被嚇得魂飛魄散，紛紛抱頭鼠竄。

「你我二人，沿相反方向繞鬼谷而行，分兩路掃清秦兵集結點共計六十一處。接下來，就是第二步，」赤練從河對岸緩步走來，「斬首行動。」

「對於流沙的刺客殺手來說，這是再熟悉不過的任務了。」游龍面無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屍體道。

「只是，」赤練望着鬼谷方向，有些擔心道，「此刻衛庄大人與蓋聶，應是已經交上手了……」

「這是他師兄弟二人的宿命，」游龍也朝着赤練所望方向看去，「最後的結果如何，只有他們自己來決定。」赤練只是不語，似乎就這樣望着，便能遙望到那個她傾盡一生去追隨的背影。

「走吧，」游龍的一聲輕喚將赤練拉回現實，「我們還有下一個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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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決斷崖。

縱橫之道，在於決斷。決之斷之，乾坤易之。鬼谷，一個世人不得不記住的名字。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息，多少歷史更替的風雲變幻里，都少不了鬼谷耀眼的一筆。

蘇秦合縱六國，佩六國相印，逼迫秦國廢除稱帝計劃，十五年不敢兵出函谷關。

張儀雄才偉略，施連橫之策，瓦解六國之間聯盟，助大秦帝國稱霸於亂世之中。

龐涓勇武過人，統兵打仗所向披靡，使得原本弱小的魏國雄霸中原，盛及一時。

孫臏智者無敵，圍魏救趙，計殺龐涓，佐齊國霸業，又著曠世兵書，流傳後世。

……

蒼茫rì暮點點燃盡，如絮彤雲落落蕭隱，逐漸昏暗下來的穹廬放佛要被無盡黑夜吞沒一般，層層包圍着的壓抑在肅殺中橫行恣意。

然而，在這一切的一切的中心，卻是另一番模樣。暴雨颶風的中心，往往是最安詳的。紅、藍兩鋒橫縱相抵，衛庄與蓋聶二人相對而立。表面看似平靜，但即使是沒有置身於二人所相持之內力場中，同樣也能感受到一股股肅殺危峻之意，令人氣血翻騰，不能自已。

驟而，鯊齒、淵虹兩劍呯然相離，衛庄與蓋聶同時後退幾步，一股強大威猛的氣浪隨之向四周掀散開去。衛庄後腳一頓，轉眼揮劍攻向蓋聶前胸，妖劍鯊齒穿風刺來。蓋聶劍勢上挑，兩腿一奔迎上前去，正頂起鯊齒劍尖。衛庄再借騰空之勁，手腕一抽，反手扭住鯊齒劍柄，當空翻身劈下。蓋聶全神應對，側轉步法，伏身一劍從自己後背刺上，使出一計「蘇秦背劍」的起手式，再次擋下了衛庄的一招攻勢。蓋聶與衛庄，兩人自幼師從鬼谷子，雖分別習練一縱一橫兩套劍法，然而兩套鬼谷劍術招式心法彼此相通，再加上曾經多年深居鬼谷，朝夕相對，兩人對彼此都是十分了解，一式未畢，已知下招，二人你攻我拆，我擊你擋，轉眼便已交互了三百餘招。

「師哥，」衛庄臉上寫着前所未有的興奮，「拋開一切的拖累，在這裏，你的劍果然出得更快了!」

「小庄，」蓋聶凝神，招招從容，滴水不露，「你的鯊齒，也比從前更加凌厲剛猛了。」

「這裏沒有淵虹和鯊齒，」衛庄反笑，一招一式，收放自如，如臻化境，「只有你和我，縱與橫!」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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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尋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