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廬中論酒

第六章 廬中論酒

天未亮,一陣春雷滾滾后,窗外的細雨綿綿,翩躚的飄進了樓閣軒窗內,零落的打濕了床榻。

周子閔被這霏微的春雨打濕了臉頰,微微驚醒,昏昏沉沉的起身將窗前的帘子拉下,不讓雨滲透到屋內。

完畢后。發現路景堯還在熟睡着,並未被著外面細雨聲響驚醒。於是將踢落褥被重新於路景堯蓋上,打理着裝後下樓去了。

晌午過後,路景堯緩緩醒來,腦子還殘留着昨日的余醉,恍惚的起身將方案上的水壺抱頭痛飲。一陣后才覺得寬舒了許多。

緩過勁兒后的路景堯,這才慢慢想起昨日飲酒後的失心瘋。

昨日喝醉后,路景堯一會兒不自覺的說着自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一會兒不自覺的抱着周子閔痛哭。想來是許久未這般酣暢淋漓過了。竟毀了斯文。所以扶額羞人起來。

這時周子閔從樓下冉冉走上樓閣,見路景堯醒了,便要招呼路景堯下樓進食。路景堯見周子閔上來后,不敢搭話,臉不停的下低,生怕他幫自己回憶昨日過往。此時的他真想找個縫,自個兒鑽進去。

周子閔見此,偷趣調侃道:「哎呀,昨日我都忘了,誰與我抱頭痛哭……說不完的話來着,如今為兄喚上一句,就裝作聽不見了?」

路景堯聽周子閔翻昨晚喝醉后舊賬:「打住,打住,兄長莫要再提昨日之事了。」

「那喚你幾聲為何不應,起身樓下進食了,打理後下來。」

周子閔說完便朝樓下去了,路景堯也起身急忙打理後下樓去了。

或許正是昨日與周子閔暢言一晚后,路景堯不知覺的發現自己不再像朋友一般去看待他。前世時,自己死活想要個如他一般的哥哥。

亂世中真心相交固然好,但是就怕只是成為了日後以備不時之需的棋子,想到這裏路景堯覺得自己不應該如此去想,但還是有所提防。

餐畢后,幾人商量昨日之事,路景堯坦言自己去與諸葛亮交談,讓她前去襄陽是試官,二是追查她叔父慘死的緣由。而周子閔則去請教司馬徽如何處理。

幾人分工明確后,便正要出門回茅廬,卻見門外司馬懿手提兩壺陳釀,將打濕的紙傘收下遞於店內小二,進了店內。見二人正要出門之勢。於是便問道:「兄長與景弟這是要去師父哪兒?」

周子閔見司馬懿來后,正愁著如何通知他,不巧他就來了。

於是道:「仲二,我與景弟正要去師父那裏,正巧你也來了,那便同我一起下去。」

於是不等司馬懿進門歇息片刻,周子閔已經將司馬懿上了馬車。酒肆離草廬不遠,不足十里路。路上周子閔將剛才商議的事說與仲二聽后,不曾想仲二也是如此想法。幾人心思相投,周子閔便道:「那此事就好處理了。」

到了后草廬后,聽月嵐說諸葛亮在書房,路景堯不等與仲二商量,兩手搶了他手中一壺酒朝着書房走去了。

等仲二反應過來時,路景堯已經進了屋了,急忙嚷道:「誒……景弟好生無禮,搶了酒腔也不開一聲。」

周子閔急忙道:「得了吧仲二,人家景弟一外人如此幫我們,你倒是捨不得壺酒了。」

司馬懿慳吝小聲嘀咕道:「如此陳釀,一年半載。我們都不曾喝上幾回,本是孝敬師父的,卻被這小子討了便宜。」說完心疼的拿穩另一壺,生怕待會一不小心給摔碎了。

來到書房后,見諸葛亮換回了昨日那身女扮男裝的裝束,如第一次見面時的那般白裝素裹,雖面無粉黛,但依然姿態萬千,百看不厭。

諸葛亮見手中拽著一壺酒,十有八九猜了個大概。知道路景堯定是為了昨日之事而來。於是便道:「景弟有何事嘛。」

「無事,只是近來想飲酒了,便想着要與師兄單獨飲上一番。」

「昨日不是在那鄧縣,你我幾人不都飲過。」

「那自然不同,與卿飲方知其中奧妙。」說着便不自覺的入席案前,將盞上的茶水倒掉換上了手中的酒。

「有何不同」

路景堯急忙反問道:「那我且問師兄,何為酒。」

諸葛亮雖猜到些路景堯此次來的目的,但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於是便思索片刻后認真答到:「酒乃就也,所以就人性之善惡。從水從酉。」

「非也,酒乃久也,無酒何敢推心置腹,無酒何見人心,所以酒乃久也!我且在問兄長,此時此景何為有酒。」

諸葛亮只覺被少年眼前一亮,突然來了興緻,隨後便道:「酒乃人也,人謂禮,號曰規矩,以禮相待,乃酒也。」

路景堯聽后大笑道:「酒不過尋常之物,何須如此拘謹。」

說着將酒盞端並,諸葛亮見此也一同舉上飲下。

諸葛亮心中甚是不解,於是謙虛道:「以景弟之言,何為酒?」

只見路景堯不緊不慢道:「酒乃性情也,憶往昔,斗酒添荊軻刺秦王之膽,高祖赴鴻門宴之魄,曹孟德煮酒論英雄之志。酒不愧為酒,有人逢以為尊,有人棄之變色,酒乃赴瑤池之天梯,也為入地獄之門楣。你我皆為凡俗,只需樂在其中便可。」

「倒是小瞧了景弟,竟有如此神通。」

「不敢,你我二人今日不談私事,只求宿醉。世間諸多言語,不及這酒中之妙。」說完兩人又對飲起來。

「甚好」

此酒甚是烈,不愧為陳釀,雖說對於路景堯來說倒是沒什麼,可是昨日剛與子閔喝罷,今早還未緩過勁兒,如今又來,換誰也不太頂得住。

兩人閑聊了許久,幾盞下肚后,兩人臉頰上都浮現出紅暈。

而此時諸葛亮醉酒入心,身逸飄然,臉色紅潤微醺,美眸斜睨,迷迷濛蒙。甚是動人。

路景堯酒後易說胡話,於是便開始放肆起來:「兄長如此艷美絕俗,怎叫人不動心呢?」說着眉眼止不住盯着諸葛亮往乎出神。

諸葛亮醉后也不再與以往拘泥起來,隨口便道:「景弟與我不過數日之交,便敢如此放肆直言,讓旁人聽了去,恐以為我二人有數載交情。」

路景堯聽后也隨口便道:「美貌便是交情,師兄本就俊俏動人,與我而言何需鼓弄交情之說。」

「我原以為景弟不拘世俗凡塵,不曾想竟也如此輕浮。」說完顰眉一笑。耳根發燙。

路景堯見狀也毫不客氣道:「我雖不拘泥世俗,生而為人,總食五穀雜糧,難免會有七情六慾一說。更何況我所述乃實,並無輕浮可言。兄長何故欲加之罪呢?」

「來…不說起來,把盞共飲。」

飲完放盞后,路景堯這時一本正經道:「兄長,何為人。」

諸葛亮道:「號為「人」字,一撇一捺,無人不曉,無人不知,人者仁也。心存誠善,知恩圖報,有仇必報。」

「如此,我定當為兄長查明叔父之死因,以兄長多年來之夙願。」

諸葛亮聽完了心悸一下,頓了許久,頭側向窗外,眼裏豆般大的熱淚奪眶而出,許久後轉身痴痴的望着路景堯笑道:「我與景弟不過數日之交,景弟為何要如此幫我。」

路景堯未能真正意義見過歷史上的人是如何哭泣的,只是聽史書如何記載,心裏依然覺得,自己慶幸能親眼目睹此番。於是也笑着便道:「一世之中會遇人無數,難的有幸於這廬中與兄長交盞論酒,天命於此,有幸讓我見過兄長,堯不過凡人爾,今屈拘與兄長光輝下,已是幾世之恩。今若能相幫,定會竭盡所能。」

路景堯不知道自己會說出如此振奮之語,心中已是感慨,自己過的不如意,卻見不得別人不好。

他知道這是暫時的,她以後出山定國,封侯拜相。眼前這些不過只是她人生中的小插曲,他願意成為她年少時喜怒哀樂中的一部分,不是愛慕。而是一種臨似親人般的溫暖。前世沒有,這世奇迹般的野蠻生長著。

史書上總記載着這個時代的權衡利弊下的陰謀詭計,細細想來,人總還是人。

思考許久后卻未發現諸葛亮已然的倒在了席邊,望着她入醉睡去的模樣,路景堯生出了些許憐憫與無奈。這身世與自己何其相似,自己卻做不到如她那般堅強。

說着自己也便躺下睡去,夢裏他夢見了自己前世離去的父母,父母在不停呼喚他,母親給他講著幼時喜歡聽的安徒生童話。父親則在陪他一起參加幼兒園的親子活動。夢裏衝刺著溫馨與幸福。他眼角也頓時流出了兩行熱淚。如果時光一直停留在那兒,或許會是他想的最大幸運。

窗外春雨如簾,煙波浩渺,蒼青蔥綠的新竹發出了新芽,屋舍的檐雨滴落出陣陣餘音裊裊,自在飛花青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

不知睡了多久,路景堯緩緩的醒來,發現自己已經睡在塌前,外面已至黃昏。

月嵐在旁邊照看,見路景堯醒來后沒好言道:「早知如此就該讓父親給我尋個丫鬟,本是由你照看我,現如今卻反客為主,讓我照顧你來。」

路景堯見此也也未做任何理會,只是言道:「有勞月嵐小姐了,堯以後只當彌補回來。」可能是回想起自己酒後失言太多,現在就連平時月嵐都不慣着的路景堯竟然拘謹起來。說着連月嵐也覺得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於是便起身給路景堯倒了一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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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扇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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