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比拼力氣
清晨,下沖,神農市一個偏遠、落後的小村。
一條坎坷不平的泥濘小道,彎彎繞繞地通上村外。
這條路大概有十里遠,與芭蕉至高塘村的鄉道相連。
太陽才把光輝抹上山巒,小路往外走來四個年輕人。
他們每個人都挑着一擔籮筐,裏面裝着滿滿的紅辣椒。
這裏面有兩個人比較怪,他們的扁擔倒是擱在肩上。
可套在扁擔下的那段繩索,卻是軟塌塌的,似乎並沒有受上力。
再一看,原來真正當扁擔用的,是他們平舉的雙手。
他們抓住繩索,將籮筐提在手裏。
哇塞!真是好大的力氣啊!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魁梧高大、留着平頭的年輕人,他特別惹人注目。
他四方臉上一對大眼睛,炯炯有神;濃黑的眉毛,眉宇間透出英氣;嘴唇緊抿,流露出一種自信的神情;挺直的鼻子下,有兩道勾紋,更顯出一臉堅毅、剛強的氣概。
他雙手平提着籮筐,闊步流星朝前走着,神色相當輕鬆,就彷彿提着的不是一百多斤的擔子,只是兩隻小雞而已。
緊隨其後的,是一個同樣手提着籮筐的年輕人,膚色有點黑,長得虎頭虎腦,孔武有力。
他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走着走着,他平舉的雙手,漸漸地垂了下來,籮筐緊貼著雙腿,一步一步往前面挪動着。
「虎子,快點跟上啊!你不是要跟濤哥比嗎?」一個矮個子年輕人打擊道。
他挑着擔子,在後面慢悠悠地走着。
他不喊還好,這一喊呢,那個叫虎子的年輕人,頓覺力氣一泄而空,一屁股坐到地上。
「濤哥,我甘拜下風,不比了!」虎子捂著狂跳的胸口,費力地說道。
「不比了?認輸了?」濤哥回過頭,含笑問道。
他仍舊臉不紅氣不喘地平提着籮筐,臉上充滿自信,嘴角掛着一絲嘲諷,強健的肌肉充溢着力量。
虎子搖了搖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似乎連回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濤哥,前面就是高塘灣,你也別提着走了,免得讓人說你顯擺力氣。」後面另一個瘦高個子的年輕人喊道。
「好!聽你的!」濤哥雙手鬆開繩索,扁擔再次發揮作用。
他放緩腳步,等後面三個人跟上。
矮個子年輕人經過虎子身邊時,照他屁股踢了一腳,冷哼一聲道,「就你這熊樣,也敢跟濤哥比!」
「猴子,你算什麼東西?還敢看不起老子!」
受了刺激的虎子,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挑起擔子向猴子追去。
「你們慢一點,路窄,別摔倒了!」後面那個瘦高個子提醒道。
「濤哥,替我擋擋!」靈活的猴子趁機鑽到濤哥前面。
「別鬧了!不安全!」濤哥邊說邊把扁擔橫起來,以阻擋虎子往前面追。
「猴子,呆會再收拾你!」虎子悻悻地喊了一聲,就放慢腳步。
等後面那瘦高個子走近,他又問:「高子,濤哥這幾年在學校也一直沒有放鬆練武嗎?」
「那還用說,濤哥的時間,除了學習與泡妞,就花在這上面。
不然的話,他怎麼拿得到全市的散打亞軍呢?」
高子神色驕傲,就彷彿這亞軍與他有份似的。
「我還以為濤哥成績這麼好,專心學習了,這功夫可能會有些耽擱呢!」
虎子感嘆道,「看來濤哥那是我們這些常人遠遠無法企及的。」
「那確實,就說濤哥這塊招牌吧,在我們一中那是響噹噹的!」高子繼續誇耀着。
「高子,你們十指幫應該蠻厲害吧!」虎子又好奇地問。
「一般,一般!」高子謙虛地說。
可他後面的話,卻一點與謙虛搭不上邊。
「在我們的學校與附近,我們十指幫那幾乎是無人敢惹的存在。
就說我這身板,不像是能打的吧!
可我隨便走到哪裏,那都是高傲著頭,別人都要退避三舍的。
他們會說,這是十指幫的,是濤哥的人,牛皮吧!」
「什麼時候濤哥能夠像以前那樣,帶着我們村裏這些弟兄混混就好了。」
聽得有些陶醉的虎子,再次發出感嘆。
「濤哥,過幾天,就要出高考成績了。你肯定會金榜題名,我可提前祝賀你了!」高子轉移話題說道。
濤哥與這三個人是發少,關係極其要好。
他與高子更是從小學到高中的同班同學。他們今年高中畢業,在家等考試結果。
濤哥神色有些灰暗,長嘆一聲道,「高子,我考試沒發揮好,心裏是真沒一點把握。」
「你一向比我穩,應該會高中的!」
「你真是說笑話吧!」
高子有點灰心喪氣道,「我平時的成績比你差那麼多,你都沒把握,我就更沒希望了!」
「放心!我早幫你們看了八字,你們兩個都會高中的!」猴子八卦道。
「對!我們村馬上要出兩個狀元了!」虎子高興地附和道。
?說話間,四個年輕人到了高塘灣。
一些早起的村民,正三三兩兩站在禾坪上,伸著懶腰,聊著天。
不少勤快的婦女們,蹲在路旁的水井邊洗衣服。
剛從窩裏放出來的雞鴨,有的垂著頭在路邊覓食,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
有的則歡快地在路上奔走嬉鬧,宣洩被壓抑一個晚上的激情。
「下沖的人還真是能幹,你看這辣椒又紅又大。」
他們從井邊走過時,嘴巴遠比她們的手勤快的洗衣婦,又開始嘮叨新的話題。
一個高大的婦女直了直腰,有些鄙夷地說道,「他們這些沖里古,不種辣椒怎麼辦呢?
他們還靠着這辣椒去墟上換米呢!」
她胸前兩砣肉,隨着搓衣的動作不停晃蕩著。
「他們也真可憐,來來往往全靠這肩膀和一雙腳。難怪沒有女孩子願嫁到他們村裏去。」
這四個年輕人挑着擔子正埋頭趕路,井邊洗衣婦的閑談,順風飄到他們的耳里。
猴子止步回頭,惱怒地盯着那些洗衣婦,顯然想跟她們理論,爭回下沖人的臉面,一時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走!」濤哥低低地喊了聲,聲音里充滿著威嚴,也充滿了壓抑著的憤懣與羞愧。
濤哥這一聲喊以後,他們走得更快了,彷彿後面有誰在追趕似的。
四個人不再說話,也不再打鬧。肩上擔子,突然像壓到了心裏,沉甸甸的。
他們臉上的自信與歡樂,轉瞬間,也被莫名的自卑和愁苦代替。
這不怨洗衣婦的饒舌,村裏就是這樣的貧窮落後現狀,少田缺米,缺一切與進步掛鈎的東西。
他們的確是挑着辣椒,到芭蕉墟上去賣,然後再買一擔米來。
濤哥咬着牙憤憤地想,總有一天,老子要把這些鄙夷與嘲諷,扔到他們的臉上,把貧窮踩到腳底下,帶領村裏的鄉親們過上世上最富裕的生活。
「濤哥,前面是你桃姐的班車,貌似發生什麼事情呢!」
快到芭蕉墟場入口處的沙頭嶺時,猴子擦了把汗,看着前面嘀咕著。
濤哥抬頭一看,還真是桃姐。
她此刻正和一個叉腰而站的肥胖婦女理論着什麼。
四周圍了不少人,都在七嘴八舌地嚷嚷着。
他心裏一緊,當即提速朝前猛趕。
「這肯定是雲青那個潑婦,仗着自己是路邊的人,家裏兄弟又多,又在敲竹竿了。」
虎子也緊跟着濤哥加快了速度。
「桃姐,怎麼回事呢?」濤哥焦急地問道,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他放下擔子,汗也來不及擦,就跑到桃姐身邊。
「濤古!」桃姐回過頭,驚喜地喊道,「你這麼早來幹什麼呢?」
「知道姐有難,來幫你的!」張濤玩笑着說。
他的眼光往四周掃視了一圈。
桃姐覺得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沒有接張濤的話。
可她心裏卻馬上輕鬆下來,還泛起了一絲異樣的甜蜜。
她用手往車子輪胎邊指了指,有些氣惱地說:「雲青嫂說我的車子壓死她的小雞雞,要我賠她二百塊錢。」
她把「小雞雞」這三個字咬得特別重,似有所指,惹得想像豐富的圍觀者一陣哄堂大笑。
雲青惱羞成怒地破口大罵,「小雞雞又怎麼啦!你家連小雞雞都沒有。」
「你…你…」桃姐氣得顫抖著,說不出話來,紅潤的臉龐,頓時變得煞白。
她的丈夫前年因車禍走了,自己又沒有生孩子,家裏還的確沒有小雞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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