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桃花依舊笑春風

說話的是方曉舟的發小——劉廣軍，綽號劉大嘴。聽得劉大嘴說話，另外幾人的眼光也齊刷刷地瞧了過來。

方曉舟一一看去，劉廣軍，李衛國，周深，然後眼光一掄就盯在一個女孩的身上不動了。那是晝思夜想，魂牽夢繞了一輩子的女神——葉桃！

還是印象中那張清秀的鴨蛋臉，一雙細眉下英氣的丹鳳眼，小巧玲瓏的鼻子，花瓣似的薄唇，嬌俏的嘴巴。

氣氛忽然就變得有些不對，幾個男同學看向方曉舟的眼神也有異樣。也似乎是覺得自己表現得有點過火，方曉舟連忙和同學們打了聲招呼。

葉桃狠狠地白了方曉舟一眼，「啪」地一聲，使勁合上了書本。

「該吃午飯了！」

她這麼說着，似乎是在給方曉舟或是其他人解釋，也似乎是自言自語，然後就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小白鞋馬尾辮，方曉舟一直注視着那道倩影消失在轉角處，心思還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無法自拔。

「喂！喂！別看了，看到心裏撥不出來！」

「啥情況啊？不認識了咋地？還那麼瞅，需要借給你一副眼鏡嗎？」

沒想到剛剛對女神的注目，惹起了眾怒，劉廣軍和另兩個同學夾槍帶棒地「攻擊」一起到來。

這三個都是方曉舟的發小，在東北稱為光腚娃娃。從小一起長大，年齡也相差無幾，感情好得象親兄弟。每個人與葉桃的關係也都差不多。

做為在高三年級碩果僅存的女同學，葉桃是大家心目中共同的女神。只是每個人表面上都表現得好象毫不在意的樣子。

其實內心深處，誰不祈盼能和女神親近一些呢？哪怕是多說上幾句話也好啊。這個年齡段的男孩子，看似矜持，實則是缺少勇氣。

幾個人都在被動地等待葉桃的選擇。如果以家庭條件來看，方曉舟是最沒希望的。

但要是看未來的發展，方曉舟又是最好的。因為他學習好，是最有希望考上大學的。

這個年代的大學生，含金量實足。上大學國家供，畢業包分配，還是鐵飯碗。考上大學就好象古代考上了狀元。

上一世方曉舟陰差陽錯高考失利，沒能考上大學。但是想起了那封信的內容：若你也願意與我相伴此生，我也願意與你四海為家。

他不禁笑了，葉桃是真的喜歡自己，無關乎自己是否考上大學，這是一份真摯的感情，並未摻雜任何功利性的東西。

唉！如果上一世能想明白這段感情多好，也不至於抱憾終身。又和小夥伴們閑聊了一會，方曉舟也趕回家吃飯。

方曉舟家是吃兩頓飯的，村裏一般的人家也是這樣，農閑時節每日兩頓飯，只有農忙時才改成三餐。

方曉舟心情愉悅地回到家時，母親正帶着弟弟妹妹在炕上搓苞米。弟弟方曉宇今年17歲，沒考上高中，於是就輟學務農。

妹妹方曉麗今年才七歲，據說是因為父母不小心才來到這個世上的。方曉舟特別地喜歡這個小妹，因為是他一手帶大的。

父母在去地里勞作的時候，都是方曉舟在帶妹妹。眼看着她從襁褓中的嬰兒長成一個活潑的小女孩兒。

現在這個七歲的小人兒正跪坐在炕上，兩隻小手用力地和苞米棒子較勁。隨着手上的動作，頭上兩隻俗稱小刷帚兒的小辮一搖一晃的。

看見方曉舟回來了，小妹的嘴巴嘟得老高，「啪」的一下，使勁把手中的苞米棒子扔下。

「這都什麼時候了才回來？我都快餓死了！」

妹妹使勁嘟著嘴鼓著腮，以表示她強烈的憤怒。

方曉舟知道這是小丫頭怪自己沒參加她們的勞動，也有怪罪母親偏向的意思。但是此刻的方曉舟，心情甚好毫不為意。

「我大兒這是出門撿到錢了？」

母親也看出方曉舟心情不錯，順嘴調侃了一句。唉！老媽真掃興，讓人多高興一會都不行。

因為說到錢，方曉舟的心情馬上就沉重起來。家裏始終缺少他上學的費用？

現在村裏僅有的五個高三生，只有方曉舟是走讀的。上學的高中在鎮上，叫興隆鎮第一中學，離家有二十多里遠的路程。

方曉舟的幾個發小，從上高中開始就在住宿了。高一高二的時候還好點，高三學業重，早自習很早，晚自習又很晚。

走讀實在太辛苦，每天都起早貪黑，兩頭不見太陽，而且還沒法上晚自習。

但是沒辦法，住校要交20塊錢的住宿費。再加上伙食費，方曉舟家裏實在是負擔不起，也只能走讀了。

有時候趕上下雨陰天等惡劣天氣，方曉舟便只好厚著臉皮去發小們那裏找宿。所以他覺得欠下小夥伴們老大的人情。

所幸方曉舟學習上很出色，各科成績都能名列前茅。只是這樣堅持下去，身體會吃不消，很可能累垮。

還有兩個多月就高考了，方曉舟只盼這兩個多月快點過去吧，快點到龍門前奮力一躍，然後就結束吧，實在無法忍受這樣的煎熬。

母親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準備開飯。很豐盛的晚飯，主食是小米飯。方曉舟知道這是因為他在家，母親才捨得吃上一頓小米飯。

平時家裏這一餐都是大碴粥就鹹菜。大碴粥就是用玉米加工成的大碴子煮的粥。玉米是東北地區主要的糧食作物。

玉米最大的特點就是高產，人畜都能吃。小米是用穀子加工而成的糧食。穀子雖然歷史悠久，但產量確實低，屬於低產農作物。

現在東北農村已經包產到戶了，因為每家土地有限，種穀子的也就少了。物以稀為貴，所以吃頓小米飯，也算是改善伙食了。

母親是這樣做小米飯的：先把小米先用水煮開后，再用笤籬撈到一個搪瓷盆中。

然後鍋底熬菜，菜上架一個鍋叉，裝米的盆再放在鍋叉上蒸。這樣蒸出的小米飯鬆軟可口好消化。

菜是用葷油做的土豆燉咸芥菜纓，葷油就是用肥豬肉煉製的，有些地方叫大油。

看來母親還沒少放油，能看見湯麵上飄浮的油花，甚至能吃到那麼一兩塊肉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