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絕意
漠西城，夜色漸漸侵襲，終究是邊境，街上已漸無行人。街道上，一輛馬車緩緩的向城南行駛。馬車上，小胖子愁眉苦臉，胖臉上佈滿了不理解。唐聽風卻是一臉平靜深思着什麼。
「這老頭平時又摳又貪財，怎麼這次口氣這麼大？」小胖子率先打破寧靜，納悶道。
「你跟他們好像很熟？」唐聽風似乎不在乎這個問題。
「嘿嘿，他們人不錯。」小胖子說完撇撇嘴又道：「整個漠西城誰人見我不是點頭哈腰，就他們不給我面子，所以我經常往他們那跑，挺有意思的！」
「他們不是一般的普通人，你知道他們根底嗎？」唐聽風似是來了興趣。
「聽風哥你也發現了？那小子的沙狼皮毯比我的都大都好。」西漠夜深溫度極低，大戶人家子弟都備有沙狼皮毯等禦寒之物。「在中堂你見着沒，光上等靈芝都有好幾株，還有各種價值千金的藥材！」小胖子講著自己所知道的。
「恐怕不止如此。」唐聽風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眼中似有光，他出身優越，眼力並不低。低頭思量著，唐聽風眼中光芒更甚，或許救二姐有法子了。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認得多久了？」事關重大容不得馬虎，唐聽風不得不刨根問底。
「得有十多年了吧，從西蜀回來后管家就帶着我學着打理生意，恰巧碰着他們來租鋪子就認識了，小丫頭片子極其不給我面子還揍了我一頓。」小胖子摸摸頭掩飾尷尬。不過相熟十幾年的兄弟，這種話也不是不能說。
「適逢從總部運過來一些材料，有好些東西老爹他們都認不得，結果讓那小子全給報出來了。」小胖子咬牙切齒，記得當時萬寶樓的臉都給丟盡了。
「再後來我就經常往他們那跑，人嘛！得不恥下問，不然怎麼繼承這麼大家業。」小胖子笑道，他雖然大大咧咧似紈絝，可心思比誰都深。
難怪當時交易市場有好些許東西都是唐聽風未見過的，小胖子卻輕易能叫上名來，而且解釋的極為清楚。
「王伯沒有調查過？」唐聽風越發奇怪，都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唐聽風很難想像在這漠西城，這十多年他們爺孫三人是如何過來的。
「不知道，我爹當時對那老頭好似很恭敬，而且後來我經常往他們那兒去，我爹也沒阻攔。」小胖子道。
唐聽風點點頭，光這些消息了解不到什麼，還是等回去告訴燕叔為好，讓他來定奪，正準備閉目養神緩解下一天的睏乏，卻見小胖子把頭湊過來，做賊似的低聲道：「哥，小七坐的輪椅你見着沒？」
唐聽風點頭，卻不知小胖子何意，只是撇過頭盯着他，叫做小七的少年似是雙腿有殘疾，當時在院內他也觀察到，不過這種別人痛處的事情，他也不好多注意。
「我說的是輪椅。」見唐聽風這番模樣，小胖子知道他理解錯了，連忙解釋道。「那輪椅可是潛龍木做的，號稱一寸萬金的潛龍木啊，那麼大的潛龍木，這可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值錢的東西了。」小胖子又道。
「潛龍木？」唐聽風失聲，神情激動，不過很快便平靜下來。「你怎地知道是潛龍木？」當時醫王說過，救治唐素婉的辦法只有兩種，一是潛龍木，二是普蘭花，二者皆是能中和唐素婉絕陰體的藥材。潛龍木藥性更是溫和，勝過後者不知多少倍，可惜潛龍木千百年來只存在於傳說中，卻是從未有人見過，西蜀只好把心思花在尋找普蘭花身上。
「這些年我從小七那學到不少東西，也是後來才發現的，不過馨兒讓我保密。」似是怕唐聽風誤會，小胖子又解釋道：「我知道二姐的病，這些年我死皮賴臉耍無賴想跟他們要點，不過沒成功。」小胖子無奈。
強行壓下內心的激動，唐聽風深吸一口氣，他沒有怪小胖子的意思，自己這個好兄弟除了胖，做人卻是沒有半點缺點，不然自己也不會認可他，想必那爺孫三也是這樣。況且這事情透露著古怪，同一天天下罕見的兩種珍寶都出現在同一個人手裏，而且還都是自己需要的東西，唐聽風很難不把這些事情聯想到一起，太巧了，簡直是有人為了他們而來。
見唐聽風不說話，神情嚴肅，小胖子以為他生自己氣，畢竟論起關係了，他還得叫蜀王一聲姑父。正欲再說些什麼，卻見唐聽風伸手打斷了自己。
「今日之事，暫時不要對外人提起，事情透露著古怪，不是我們能處理的了，等回去之後同王伯燕叔叔商量下，讓他們來做決定吧！」說完唐聽風便閉上了雙眼，這段時間的經歷，再加上今日所遇之事不得不讓他慎重。
「嗯！」小胖子重重點了點頭，見唐聽風不再說話，只好作罷。
……
萬寶樓，待二人到達后廳，酒席竟還未散，王遠已爛醉如泥，正趴在桌上手舉著酒杯，嘴裏不斷的嘀咕着什麼。燕驚鴻卻絲毫未見不適，正坐在桌前，斟杯飲酒，臉上帶着一絲微笑，那是多少年未曾見過的啊！唐聽風心想。
待得二人落座，打發走丫環僕人之後，廳內只剩四人。
「燕叔，找到普蘭花了。」唐聽風再也憋不住內心的欣喜。
「嗯？」燕驚鴻動容，酒醉的王遠也突然清醒，神情中也透露著激動。二人都將目光盯着唐聽風。
「我來說吧！」小胖子搶著道，知道唐聽風心裏激動，怕他講的不夠細緻，而且馨兒小七他們自己也熟悉。
……
一炷香不到小胖子便將今日所遇之事全部講完，待聽到罕見的潛龍木和普蘭花都在一人手中之後，燕驚鴻臉上也透露著一絲古怪，王遠更是神情嚴肅。知道王遠也認識那爺孫三人之後，燕驚鴻不禁撇頭盯着王遠，王遠被他盯着渾身發毛，只好苦着臉說道：「是絕意師叔！」
「為何未聽你提起？」燕驚鴻嘴唇輕啟。
「絕意」？唐聽風想起老頭那商鋪門前的破舊牌匾上，不正是一手狂草的絕意二字嗎？
「絕意師叔？那不就是我師叔祖了？」小胖子驚呼。難怪我當初纏着他們教我東西的時候那麼好說話！小胖子想着。
「爹，我什麼時候又蹦出一個師叔祖來了，跟我們講講唄！」小胖子嘴裏叼著一個雞腿，好奇心強烈。
抬頭看了看燕驚鴻，見他沒有阻攔，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我跟你們燕叔叔是師兄弟你們知道吧？」二人點頭。
「這事要從很多年前說起了，當初我們的師父一共收了四名弟子，我是老大，你們燕叔叔最小排行第四，我之下還有兩個師妹，二師妹便是聽風你的母親，三師妹便是絕意師叔的女兒。」王遠眼中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帶有一絲笑意。
「我母親？」唐聽風自小就想知道關於母親的一些消息，可是問誰誰也不說，正準備再問卻被打斷。
「嗯，關於你母親的事情時候到了自會告訴你。」似是知道唐聽風想法，王遠又道：「師叔早年追逐刀的極意，跨海去了東瀛，三師妹自小就是師父就跟着師父，再後來……」王遠目光看向燕驚鴻似在詢問，「總之，師叔跟師弟關係不好，說起來深仇大恨都不為過，這次恐怕咱們付出的代價會很大！」
「不是同門嗎，怎麼會關係不好呢？」小胖子詫異。
「小兔崽子，不該問的就別問。」王遠罵道，個中緣由實在太多，老一輩的仇怨王遠不想讓小輩摻和太多。小胖子撇撇嘴不再說話。
「既是同門，雖有仇怨，但應該會顧及一下同門情誼吧。」唐聽風沉思道，不再糾結母親的事情，多年來他早已習慣。
王遠搖搖頭，看向自己師弟。多年未見，歲月並未在書生臉上留下痕迹，模樣依然如當年一番，只是雙眼卻略顯滄桑。「師弟此番前往恐怕有些艱難，是否需要我同行？」想起師叔師弟二人之間的瓜葛，王遠不免有些擔憂。
「不用，聽風隨我同行即可。」燕驚鴻搖搖頭，輕酌一杯酒，杯落提劍，轉身向門外行去。
兩個少年自始至終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二人對老一代的事情絲毫不知，也無從得知。見燕驚鴻已出廳門，唐聽風連忙告退跟上，小胖子吵著也想跟上去，不是擔心只是好奇，在他心裏燕叔叔就是天下第一，讓他吃虧的主可還沒出生，卻是被王遠揪著耳朵攔了下來。
……
夜已深，漫長的街道冷清寂靜，只是隱隱聽得遠處打更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二人行進的速度並不快，唐聽風抬頭望向天空中的那一輪圓月，心中不免有些緊張和擔憂，卻不知是對燕驚鴻還是對那僅一面之緣的師叔祖，還有那個殘疾少年和瘦小的人兒。燕驚鴻面無表情，冷著臉，佩劍環抱在胸前，眼神似大漠深處時那般冰冷。
遠處那破舊矮小的商鋪緩緩出現在二人的視線中，隱隱約約能看見商鋪前那塊破舊的牌匾和「絕意」二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