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救與不救
那老頭停了下來，並示意身後的男人把他推回來。
「是不是我說出她在哪裏，你就會放了我們？」李十一問那老頭。
老頭點了一下頭。
李十一這才放下心來，這老頭雙唇豐厚，說話定是一言九鼎。
「我只對你一個人說。」
李十一看向老頭身後的人，卻無意間瞥見那人看他的眼神像一支毒箭射向自己，恨不得把他射成個馬蜂窩。
我滴個乖乖！把李十一嚇得一哆嗦，這人眼神太過兇狠了，三白眼，手上絕對有好幾條人命在！
但凡不會牽連到別人的生命，他也就安心去死了，李十一強迫自己硬生生的接下了這個眼神，並報之一個自認為很自信的笑容。
可能只有那個男人才知道李十一這一笑，到底有多複雜，不會笑就別笑，容易被人當成傻子……
那想刀人的眼神也只出現了一瞬間，見老頭也示意讓他退遠些，他才不舍的走開了些。
老頭附耳過來，李十一悄悄說了一句話。
老頭感覺有些莫名其妙的，但還是點了點頭。
然後李十一就又說了些什麼。
那老頭雖滿臉狐疑，卻也不再多問。
「我過幾日再來，好生養著。」
向牢頭打完招呼，他就離開了。
等人走後，李十一才全身發軟的癱坐在了地上，靠在牢門上就閉了眼，第一次對視如此狠辣的眼神，確實已經是用盡了他全部的勇氣。
他不知自己這一步走的是對是錯，因為從小父母都不准他認真去看一個人的臉，也不準說出人家未來要發生什麼事，哪怕生死大事。
因為在他5歲的時候，有一個跟他玩得特別好的朋友，下巴突然泛紅，額頭也顯現波紋，腳步虛浮，他本就是覆舟口，這是要遇水災！
李十一叫他這幾天千萬不要去水邊，可那朋友不聽，非得去玩水。
李十一拗不過他，就帶着他到了一個周圍有大人干農活的魚塘邊，如果真有什麼事，那麼多大人應該也能把他救上來的。
他就在岸邊守着他，看着那朋友游著游著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突然往水裏拽似的，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李十一急得大喊救命，周圍的大人也圍了上來，一下子跳下去三四個青壯年男人，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人，他們以為李十一是在騙人，就上來了。
畢竟大人幹活的時候，都忙着，基本沒注意會有孩子在這裏玩，這裏的草長得比小孩都高。
李十一求他們再救救他的朋友，可是人們都當他是騙子，他就這麼被急暈了過去，那些大人們只好把他抱回了家。
到得晚上，那朋友都沒有回去，大人們這才真的開始着急找人，找了幾天都沒有找到。
李十一發燒，整整昏迷了三天才醒過來，他一醒來就吵著要去看他的朋友，爹娘說他已經三天沒有回家了。
李十一哭鬧着要爹娘帶他去朋友溺水的地方，到得那溺水處，大家才發現那個朋友就飄在那個魚塘上，朋友終究還是死了。
那孩子撈起來的時候，屍體浮腫得像打了氣一般，李十一被嚇哭了，從此夜夜都做噩夢。
後來還發生過幾件事，他都警告過他的朋友，可是沒有一個是他能救過來的，那種明知身邊人會死，卻怎麼都救不了他們的無力之感，真的讓他幾度在崩潰邊緣遊走。
所以後來，他再也沒有交過朋友，也再也不敢去輕易觀察別人的臉了，
不曾見過，就不會有所知，便不會生出那麼多的愧疚了。
他深知，違背天道法則，那便會讓很多事情脫離原來的軌道，甚至發生更大的災難也說不準。
但是如果眼睜睜看着兩個與自己並不相關的人因自己而喪命，他終究還是做不到！
他心裏亂極了，如千軍萬馬在廝殺。
良久，一個聲音又傳了過來。
「徒兒，你在想什麼呢？」鬼谷顯得很好奇。
李十一睜開眼看看他，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你有沒有想救，卻救不了的人？」李十一彷彿在問鬼谷，又好像在問自己。
鬼谷並沒有回答他，而是慢悠悠的又轉過了身，背對着他站着。
「你怎麼一直站着呢？」李十一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
「地上太髒了……」
「你站多久了？」
「從昨晚進來，一直站着。」
這逼裝得可以呀，不過體質可真好啊，若是自己站這麼一晚，怕是要半身不遂了。
他突然又想到會不會是因為昨天晚上跟自己有過交集，所以才害得他入了獄？
「若是不嫌棄，我這件上衣給你先墊著？」李十一客氣的說了一聲。
「好。」鬼谷答應得特爽快，好像就為等他說出這句話。
他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吶！
但他還是心不甘情不願把衣服脫給了他。
天黑時，獄卒終於送了些飯菜來，因為有金主的招呼，李十一的飯菜特別豐盛。
正當他打算好好吃一頓的時候，卻看見獄卒給鬼谷的只是一個窩頭和一小碗稀粥。
李十一咽了咽口水，還是把自己一半的飯菜遞給了鬼谷，這才開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可鬼谷似乎並沒有動過筷子。
「你不餓嗎？」李十一問道。
鬼谷這才像是想起了什麼，坐在李十一的衣服上，斯文的從粥里夾起了為數不多的一粒白米飯送到嘴裏，抿了兩下，然後慢條斯理的從袖子裏拿出手帕擦了擦嘴……
李十一簡直看得目瞪口呆了！
好變態！
鬼谷這逼格怎麼裝得如此清新脫俗？
就好像一個滿臉鬍鬚的大漢對着鏡子羞澀的戴髮飾一樣的既視感！
若不是他長得高大又冷峻，他簡直要覺得這人是個娘炮了！
李十一一時語塞，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福壽無量天尊……
他默默轉過了身，背對着鬼谷繼續吃了起來。
在牢裏這兩天，算是李十一從十歲之後，過的最安穩的時光了，沒人害他，他也不用絞盡腦汁去做事掙錢，就有吃的，他甚至想就坐在這牢裏一輩子也好……
讓他詫異的是，這鬼谷居然不睡覺，都是打坐在他那件衣服上，李十一冷得睡不着的時候，就只能多撈些茅草蓋在身上，除了才進來見鬼谷吃過那麼一粒米飯，後面就再沒見他吃過東西了，也從不喝水或者上廁所的。
李十一每次都會留一半飯菜放在他那邊，也不勸他吃，他可不想再看見鬼谷吃東西的那個畫面了，簡直不忍直視，他有心理陰影了。
他曾聽說過修道之人會辟穀，可能他是真想修仙吧。
第三日晚，他們被放了出來，他的女人找到了，是那個老頭親自來接的他。
推他來的，是他的那個女人，長得很是漂亮，骨相也生的好，是富貴人家出生，可唇薄顴高，眼裏的慾望太大，是有命無運之人吶。
她雖身材高挑出塵，風情萬種，又仙又欲，卻讓人有一種可遠觀，不可褻玩焉的高冷氣場，是那種在路上看到了都會回頭多看兩眼的美人兒，難怪這老頭如此痴迷她。
當李十一看到來的不是那個男人，他就知道那個男人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