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關鍵的動機

「哥們兒，你先把酸奶收起來，我以後再也不能直視草莓酸奶了，嘔～」卡特拉過一個大鋁鍋，直接抱着吐了起來。

「這鋁鍋里還有肉香，你們法醫什麼毛病，在解剖室用鍋煮肉？」

皮爾斯嘆了口氣，想想還是告訴他真相：「那是用來煮恥骨聯合的，你聞到的肉香其實是人肉味兒。」

卡特一聽，更崩潰了，他平時面對的大多是法條和案卷，還有搜查取證，這樣的場面他到底見得少。

「好了，現在分秒必爭，這個案件隨時會被媒體報道出來。你先吐著，我現在來講案件疑點和推理。」董煥又喝了一大口酸奶，然後開始說。

「第一，由於軍隊高層覺得純連發太浪費子彈，所以M16A1隻有三連發和單發兩種模式。卡特找到的那些雜亂的彈痕，還有克里斯背上的三處挫傷輪，都屬於三連發。但擊中頭部那槍卻是單發，說明什麼？」

卡特回答：「說明他前幾槍是發狂時的亂射，而打頭部的那一槍時卻很清醒，甚至還提前切換了射擊模式。嘔～」

「很好，看來你把腦子裏的水也吐出來了。」董煥替卡特撫了撫背。

「第二，打中頭部那一槍的角度很詭異，與被害人克里斯的夾角只有30度，而兩個人的身高又很接近。如果克里斯當是站着，邁爾斯必須要蹲下抬射才能造成這樣的射擊角度。」

皮爾斯說：「按第一個推測，克里斯被擊中背部防彈衣，這時候他已經倒下了，邁爾斯走到他的身邊，進行處刑式俯射，補了一槍，也同樣可以造成這樣的射擊角度。」

「沒錯。」董煥點頭表示讚許。

「這樣也正好可以說得通，那個地上的彈孔，與地面夾角也是30度。正是那顆貫穿頭部的子彈，射入了地面，所以入射角才會一致。」

「第三個疑點，就是邁爾斯發狂時，打中了克里斯的防彈衣，雖然將他重創，但也並不致命。邁爾斯清醒后應該立即想辦法救治，為什麼要殺人後再自殺，他的動機是什麼？」董煥陷入沉思。

「上午四點半，兩人起床來到靶場，克里斯想要通過實彈射擊幫助邁爾斯克服PTSD。

結果邁爾斯突然發狂，開槍擊傷了克里斯。

隨後邁爾斯清醒過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切換射擊模式，一槍打死了趴在地上的克里斯，最後自殺。這是根據現場的線索推理出的案發過程。」

卡特問：「那麼現在可以確定的是，邁爾斯在主觀清醒的情況下，親手殺了克里斯，與PTSD無關？」

董煥回答：「可以這麼說，但他的動機還不清楚，也許背後有隱情。」

「這是案件的重大進展，按凱拉主管的要求必須即刻回報。」卡特說着給凱拉打去電話。

「這樣很好，不是PTSD，就不會扯上『政府無視退伍老兵健康問題』這件醜事，對於政府的面子不會有絲毫損害。」電話里，凱拉表示很滿意。

凱拉繼續說：「那麼，這件案子就是這樣：退伍老兵邁爾斯，因為嫉妒戰爭英雄克里斯的成功，槍殺了他的戰友，這位傳奇狙擊手。」

「不行！」卡特和董煥異口同聲喊道，皮爾斯也搖搖頭。

「邁爾斯的動機並沒有確定，您這是在臆斷。如果邁爾斯動機不是出於嫉妒，而是另有隱情，那這就是對他名譽的污衊。」

「幾位探員先生，看來局裏有必要給你們配上助聽器了。

我剛才的語氣有那麼像疑問句嗎？」凱拉的聲音伴着聽筒里的電流聲，像一條蛇的嘶嘶聲，冷冷的，「執行命令！」

電話掛斷了。

「如果這事最終變成了她說的那樣，我這一輩子良心都不會好過的，比吃了一公斤屍體上的蛆還噁心。」卡特說着，狠狠擤了一下鼻涕。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邁爾斯的動機，他為什麼明明已經清醒了，還非得殺克里斯然後自殺。」董煥說。

在刑事案件辦理中，通常案發現場只有第一現場，有時也會有第二現場。

比如兇殺拋屍案中，行兇現場就是第一現場，拋屍現場則是第二現場。

董煥作為側寫師，着重研究的是兇手的心理活動和行為模式。他將兇手的心理活動總結為第零現場。

這個第零現場才是推動案件發展的根源所在，也是最難勘查的現場。就像這次，到底是什麼促使邁爾斯一定要殺害自己的戰友？

董煥苦思冥想着，是不是漏掉了什麼關鍵的信息？忽視了什麼關鍵的人？他皺着眉頭，下意識有伸手進風衣要拿酸奶「奶一口」。

「不許再喝你的酸奶了！」卡特翻起白眼。

現在卡特一邊乾嘔，一邊咳嗽，鼻涕也流了一嘴。

「你怎麼了？」

卡特說：「季節性過敏性鼻炎犯了吧，也到了春天了。」

「我記得可以吃孟魯司特鈉緩解。」董煥說，這個葯還是邁爾斯的妻子南希告訴他的。

就連州警發現的邁爾斯隨身的遺物里，也有一個裝着孟魯司特鈉的黃色小藥瓶。

「有沒有什麼副作用啊。」卡特問，「皮爾斯，你是法醫，應該知道一些吧。」

皮爾斯聳聳肩說：「孟魯司特鈉的副作用是精神狂躁，有攻擊性和自殺傾向。普通人基本沒啥事，有精神科基礎病的，千萬不要碰，精神太脆弱了。」

這葯的副作用是精神狂躁？

董煥瞬間呆住了，感覺后脊一陣發涼。

他清清楚楚地記得，孟魯司特鈉是邁爾斯的精神科醫生阿卜杜勒幫忙開的。副作用這事兒，連法醫都清楚，精神科醫生又豈會不知道？他還故意給容易狂躁的PTSD病人服用這種葯。

董煥感到，一個潛藏的陰謀正在漸漸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