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乘利席勝

周瑜眼見高順這死腦筋不拼個你死我活是不肯罷休了，高聲喊道：「高順，別傻了！你看這近百名粗莽的鐵匠哪個像原太尉張溫的親眷了？就算你有命把他們的首級帶回去，董卓會信嗎？」

高順聞言面如死灰，暗呼上當，向著魏延臉上虛晃一鐧，急忙跳開，魏延正打到興頭上，還欲追擊，卻被周瑜喝止。

「主人，今日放他走了，恐怕明日又來。」

周瑜對魏延的話不置可否，如果今日陷陣營折在這裏，明天來的可就不止這個程度了。

山後又一陣雜亂的馬蹄、腳步聲傳來，馬氏兄弟首當其衝，身後引了服飾各異的上百名民兵及各式馬車，正中間簇擁的軺車上坐着龐德公與龐統叔侄。

馬車停住，龐德公在龐統的攙扶下來到陣前：「山人龐德公，敢問何事勞動高將軍大駕在此耀武揚威？」

高順聽過龐德公的名號，知道此人乃是荊州名士之首，不敢怠慢，垂手答道：「朝中接到舉報，有人私藏罪臣張溫遺屬在此，末將特奉董相國之命前來調查。」

馬謖指着地上的受傷的馬鈞和一眾鐵匠，義憤填膺地質問道：「你所謂的調查，就是這般草菅人命嗎？」

「這些刁民拒不配合調查，襲擊重傷朝廷官兵，罪有應得。」

性情穩重的馬良拉住馬謖：「舍弟馬鈞熱衷制藝，為防擾民，募集了這些鐵匠選這僻靜之地專事冶鍊鍛造，不知礙了朝廷何事？面對強兵侵犯時無奈自衛，如何又成了刁民？」

高順又欲開口，龐德公卻不給他機會，疾聲厲色道：「荊州前刺史遇害，長官缺席，全靠氏族自治。各家呼吸相通，一損俱損。若朝廷僅憑小人的一席讒言，便倚仗武力迫害馬家，我龐家是不能坐視不理的。」

龐德公說完，大手一揮，黃、習、楊幾家代表陸續下車，報出各自名號。

作為親董派的積極分子蒯家自然是不會來蹚這趟渾水，黃月英那位平時在江夏屯兵的舅舅蔡瑁也沒有來。

黃承彥袖袍一抖，朗聲道：「請高將軍回去稟報董相國，若他執意用兵於荊州，四百萬荊州父老斷然不會坐以待斃。屆時十八路討董諸侯中，又要多出一路荊州水師。」

字字珠璣，擲地有聲，無形中一股強大的氣場將高順籠罩在內。

「黃公說的對，咱們荊州可不是任他拿捏的軟柿子！」

「今日在這裏叫你損兵折將，明日咱們攻入洛陽！」

「對，向董卓討個說法，憑什麼欺負咱們荊州人？」

一時間群情激昂，唇槍舌劍之間，將高順懟的啞口無言。

姜還是老的辣，鐵匠村明明是由黃承彥一手建造，藏匿張溫遺屬也是他的行為。

龐德公的一頓忽悠，將董卓與張溫的矛盾轉移成朝廷與馬家等氏族的矛盾。

黃承彥作為接力者，又將矛盾轉移到荊州四百萬百姓身上。

高順作為武官，遇到這些舌燦蓮花的文士，居然陷入了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的泥淖中。

天生青紫的臉上又泛出一抹黑色，顯得更加陰沉。

周瑜見氣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也是時候給高順遞個台階，站出來說道：「高順，我知道你的難處。此行陷陣營損耗巨大，卻一無所得，如果就這麼回去，董卓一定不會輕饒你。如果死磕到底，不可一世的陷陣營又要在鐵匠的鎚頭下，無名之輩的鈍刀下全軍覆沒，你不甘心。所以很難選是不是？」

高順被說中了心事，

沉默不語。

周瑜繼續說道：「董卓派劉表來荊州，就是為了拉攏這些門戶林立的氏族，如果你擅作主張，選擇攻擊氏族，這個責任追究起來，你今天死了，你的家人跑得掉么？」

高順後背冷汗涔涔，因為周瑜說得句句在理。

董卓現在被天下十八路諸侯聯合征討，最着急的莫過於安撫地方氏族，穩定態勢。

相比之下，對已故太尉張溫家眷的斬草除根行動就顯得沒有那麼重要。

如果繼續打下去，以當下的局面，可以說必死無疑。

而且陷陣營是奉董卓的旨意出征，一舉一動都代表着董卓的態度。

如果今天衝撞了這些荊州氏族，日後他們鬧將起來，董卓一定不會背這個蔑視氏族的鍋。

聯想到董卓的殘暴，高順眼前已經出現了自己和陷陣營兄弟們的妻兒老小慘遭屠殺的場景。

握鐧的手微微顫抖，前額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地掉落下來。

魏延又聲色俱厲地喊道：「勝負未分，敢不敢再戰一百回合？」

聲如獅吼，頗有張飛長坂坡橋頭懾退曹操百萬兵的氣勢。

高順在這一吼之下，雙膝發軟，險些跪倒，哪裏還有鬥志？

「不然這樣吧，我給你指一條明路。」周瑜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悠然說道。

「我已經說了，你今天命不該絕，相信在場的各位也不願妄造殺業，不如咱們做個交易。你回京后就向董卓如是說，在羈押張溫遺屬復命的途中，於魯陽遭遇伺機報復的周瑜引孫堅兵馬截殺，將張溫遺屬盡數救走，陷陣營損失慘重。孫堅是討董聯盟的急先鋒，難道董卓還能去向他核實不成？」

黃月英聞言大驚失色，周瑜作為董卓剪除周氏的漏網之魚逃難至南陽，正應當隱藏身份，生怕被董卓知道他還活在世上，如何卻自行曝光？

周瑜正在勸導，她不能當場提問，打亂周瑜的節奏，只能秀眉緊蹙，擔憂地望着心上人。

高順仍有顧忌：「就算我們不說，孫堅不說，這裏人多嘴雜，誰又能保證不會泄露出去？」

「我擔保不了，但是你沒得選，董卓眼下正是用人之際，焦頭爛額，他沒有時間去計較這件事的真假。」

孫堅討董一路高歌猛進，刀鋒直逼洛陽。

董卓為了拉攏這個對頭，甚至曾派遣使者向他提齣兒女聯姻。

周瑜的目的就是讓董卓以為自己已經搭上了孫堅這艘大船，只有這樣，才能免於接三連四的搜捕，繼續苟下去。

高順長嘆了一口氣，他確實沒得選，對他來說，這也許是最好的出路了。

「陷陣營聽令，整頓陣型，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