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武城

大周以北是幽州，幽州以北是茫茫大漠。

周曆天佑四年，鬼方諸部一統大漠。大首領狄歷氏，將大漠草場分為六塊，狄歷氏居中，袁紇氏、斛律氏、解批氏、護骨氏、異奇斤氏各得其一，史稱鬼方六部。

又三年，鬼方六部得天時，水草豐茂，兵強馬壯，屢犯幽州，劫掠邊境。大周自代郡至獷平一線，凡二百餘里，七城二十衛，一年之內大小所遇百餘戰。

在幽州之外，大漠之中，有個叫武城的地方。武城並不設防，是大周的一處飛地。鬼方雖強，但大漠之中始終物產不豐。於是武城便成了一處黑市，專用於大周商賈與鬼方貿易之地。大周朝廷自有禁令，凡有與敵國互市者，首犯斬刑，從犯流三千，仗五十。此處所交易之物，來自更遠處月食，大秦。大周商賈若甘冒死罪，將貨物帶回東都，所獲之利十倍不止。

武城雖然叫城，南北不過三里，人口不過兩千。城垣破敗，中間一條大路將武城分為東西兩市。西市所易之物為布匹，茶葉，器物，大周在此設有官署，早先有一李姓縣尉，七八年前不知何事被人在縣衙門口斬了首，後來朝廷再也沒派人來過。

城中有一潑皮人稱疤臉劉五，為人狠辣，卻頗講義氣。自縣尉被殺后糾集一幫地痞無賴佔據官署，自稱縣尉，專收大周商賈錢財，十取其一，商賈利潤可觀，本身所行不法，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計較。一來二去，劉五在西市又開了幾家客棧，青樓，手底下有了二三百人。說來也怪自這疤臉劉五得勢之後，西市的日子卻比之前更加安穩。

東市所易之物，則更加見不得光，鐵器，馬匹，奴隸，堪稱黑市中的黑市，此地之人多是亡命之徒，反而沒有願意出頭冒尖之人，規矩就是錢貨兩清。

東市靠近城牆跟有一處隱蔽角落，住着十幾號人，平日裏衣着襤褸，蓬頭垢面，誰見了都得躲著走，他們也不與人來往，為首的是個約莫四十來歲的漢子，身高八尺有餘，聽口音不是幽州人氏。

這夥人每逢大戰過後，便在城中消失幾日，半旬左右，又重新出現，行蹤詭異，連逛窯子都選在後半夜。在這夥人中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人，無事時便會來到西市，爬上蒙館外的大槐樹聽裴先生講課。

在武城這樣的地方有間蒙館是個稀罕事，在這發矇的孩子，這麼說吧五年都湊不齊四個學生，這會子算是蒙館的鼎盛時期了，加上疤臉劉五的一個孫子，還有兩個外來商人在這找姘頭生的私生子，一共有三個蒙童。

蒙館的先生裴寂，虛歲已四十有餘，武城人氏，早年間的武城是朝廷定的關市，十分熱鬧，也有着一股讀書的風氣，裴寂十餘歲時父母已逝，於是與幾個同儕一道入關遊學，也曾想考個功名，但蹉跎年歲一事無成，便回到武城，卻發現連年戰亂，親屬均已不知去向，索性在此處開個蒙館，再接一些代寫書信的活路，勉強維持着生計。

這一日少年正在樹上，拿着槐樹枝在草紙上寫寫畫畫，裴寂走出門來，招呼到：「小七，不如到門口來聽，你不進來便是，何必老是呆在樹上。摔下來怪疼的。」被喚作小七的少年，一個轉身穩穩的從樹上落地，向裴寂施了一禮，便消失在街市之中。

小七回到住處，見眾人正在收拾傢伙，心知要出門幹活了，於是默默的從草席里摸出兩條開了鋒的鐵片子，一把藏在袖中，一把插在綁腿里，藏好后極不易察覺。見小七回來為首的漢子招呼了一聲，大家圍攏一圈，漢子說到：」護骨部騎兵和白檀驛衛可能要幹起來了，咱們申時三刻出發。」眾人各自散去繼續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