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憶(一)

第9章 回憶(一)

黃沙漫天,在沙漠邊陲的公路上。

一輛藍色的大解放卡車,車后拉着一個明顯經過改裝過的大鐵箱。

鐵箱的左右兩邊還各開了一扇小窗戶,此時這看起來不太合尺寸的鐵箱,已經被風沙拍打的沙沙作響。越來越大的風沙,甚至把整輛車吹的都開始搖晃起來了,從高處看起來車向前行進的路線都開始走不直了。

「刀疤!風太大了,你之前一直跑南面的活,咱們北面這兒的天氣,你不了解,我看啊,今兒鐵定是到不了邊境了!我沒記錯的話還有五六里路,就到鳴沙灣了。那兒有個小鎮,咱們去住一晚,避避風吧!」此時主駕駛位置上,一個用灰色紗巾矇著腦袋,只露出一雙眼睛的男人,聲音沙啞的轉過頭對着他旁邊的人說道。

在他身旁,坐着兩個人,同樣也是紗巾蒙頭只露出眼睛的打扮!

只是!這其中一個人的額頭,一道深深的刀疤,從腦門向下幾乎佔滿了整個眉心。剛才卡車司機的話,應該就是對他說的了!

刀疤臉聽到司機的建議,卻並沒有和他搭話。只是眯着眼睛陰鷲的盯着前方。

突然!

一股側風吹了過來,車身劇烈晃動,那卡車司機此時還盯着刀疤臉,一時沒反應過來,慌亂間往右狠打了一把方向!

就這一下車身劇烈晃動,車尾一邊的後輪翹了起來,差點連車帶人衝進了路邊的沙漠裏,刀疤臉被甩的身體一個踉蹌,回過頭來狠狠的瞪着卡車司機!

這卡車司機也被剛才的情況驚的心裏一陣后怕,穩住車身後,轉頭看着刀疤臉這會還瞪着他,生氣的大聲說道:「刀疤,你別踏馬的瞅我,你奶奶的!這是我的問題么?剛才踏馬的是不是給你說了這天氣開不了了。

瞅什麼瞅?那不行我停下!你來開?」

刀疤臉聽着卡車司機的話,一隻手捏住了拳頭,轉過頭也不繼續再看卡車司機。不過卻陰沉着臉說道:「燒雞,咱倆雖然是第一次合作,不過,你以前在公司跑,就沒聽說過我?」

聽到刀疤臉這話,司機燒雞竟然是一時語塞,這才想起來,刀疤臉可是在公司里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不要命。

不過再想想,你刀疤現在這是來了北邊,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他怎麼也不能慫啊,更何況他還有所依仗呢,諒這小子也不敢動我!

燒雞深深瞅了刀疤臉一眼,也不繼續說話。但是心裏還是不服氣,抓着方向盤,猛的打了兩把方向!

這次又被故意甩了兩下,刀疤的眼神瞬間變冷,右手摸向腰間,就要有所動作。

就在這時,一隻手按在了刀疤的胳膊上,而這手的主人,正是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另外一個人!

一個女人的聲音!

輕聲說道:「燒雞你好好開你的車,後面的貨都是那邊買家定好的,要是折了一個,咱們都沒好果子吃。」

這時那隻本來按住刀疤的手,也順勢挽住了他的胳膊,嬌滴滴的整個人順勢壓了過去:「刀哥,咱們就去前面鎮上歇會吧,人家也累了嘛,這好幾天都沒洗澡了!再說,你看這天氣不好,開車也太危險了,這麼晃下去,後邊貨出了問題,老大那,咱們…也沒法交代不是?遲個一晚回去!咱們好好休息休息再上路,好不好嘛!」一邊說着話,這個女人的上半身已經全都貼到了刀疤的身上,並且還一直磨蹭着他的胳膊。

刀疤抬頭看了看擋風玻璃,車窗外的面風沙依然在肆虐的咆哮著,

天灰濛濛的,風沙好像也確實有了些越來越大的趨勢。本來剛才那一下隨着車身晃動,車后的鐵箱還有些動靜,這會也逐漸微弱了起來。

此時,再感受到自己胳膊處傳來的陣陣溫軟觸感,紗巾下刀疤舔了舔嘴唇。

隨即抬起左手輕輕拍了拍正在開車的燒雞肩膀,大笑道:「兄弟啊,你看這鬼天氣,這不是和你開開玩笑嘛!不然這一路上可太無聊了不是?誰還不知道,前邊的馬營長是你姐夫的小姨子的娘舅?咱們公司這生意,離了你們這一家子,可就斷咯。我哪敢把你怎麼樣咯?哈哈哈,兄第咱們這樣,就你剛才說的,去前面那個什麼鳴沙灣歇歇,我也好…休整休整!」說完一把摟緊了坐在他身旁的女人,右手還狠狠捏了她屁股一把!

燒雞聽着刀疤的話,也沒應他,只是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兩人,着重再盯了盯那女人此時袍子下展露的玲瓏曲線。回過頭不清不楚的小聲嘀咕著:「這小騷貨,這次過去了,我一定…」也聽不清他在嘟囔着什麼,不過得到了刀疤的首肯,燒雞這會只想着,終於他也能休息休息了。

此時再從高處看下去,這藍色的解放卡車,向著鳴沙灣的方向,車速都好像快了幾分。

鳴沙灣,整體是一個月牙型,並向下凹陷的形狀,外圈稍高,又剛好處在側風方向,所以風沙一年四季吹不進鳴沙灣內。

在這戈壁灘和沙漠相交的地段,鳴沙灣的地勢可不多見!這地方本來是當地人之前趕路避風的臨時去處。後來政府鋪了公路,開了和國外的貿易,接着來往的車馬多了。這麼一來二去的,這裏從最初的幾間石屋,帳篷,發展成了現在方圓百里內都算是小有規模的鎮子。無論是來沙漠戈壁探險的遊人,還是路上運送貨物的卡車司機,都喜歡在這歇歇腳!

卡車晃晃悠悠,到了鳴沙鎮時,已經到了下午了。

此時小鎮內的一處的二層小旅館外,三名矇著灰黑面紗的人,一腳踢開了旅館的門。

齊胸高的櫃枱後面,頓時響起了一陣聽令桄榔的聲音,接着就有人罵道:「誰啊,這踏馬乾嘛呢,不知道中午還沒開門嘛,誰這是,有毛病么」。隨着罵罵咧咧的聲音,就看到一個肥頭大耳的胖子,從櫃枱後面揉着半邊臉,扶著櫃枱站起了身子。

啪!

這胖子睡眼朦朧間,眼睛還沒揉開呢,就聽到有人往桌子上使勁甩了什麼東西?出於職業習慣,這胖子想也沒想,一把就摟了過來。這時眼睛也看得清楚了,整整五張大票子?胖子一手抓着錢,這會還沒看清人呢,就先抬手輕輕扇了自己兩巴掌。

「誒呦呦,這是哪位貴客來了,看我這嘴該打,該打!」

再抬頭看這三人,左邊一個尖嘴猴腮,鼻子下還掛着兩撇小鬍子,整個人瘦的跟個麻桿似的。中間站着一個一米八幾的大光頭,一道和眉心差不多寬的刀疤,從頭頂一直延伸到了鼻子。再往右,還有一個沒有摘下頭巾的,但是看身段,應該是個女人。

左邊的瘦子這時敲了敲桌子:「誒,胖子,我啊,不認識了?」這胖子能當上這鎮上唯一的一家旅館老闆,自然也是見多識廣了,並沒有因為刀疤的長相而詫異,他在這兒經年累月做生意啥缺胳膊少腿的沒見過!

聽到這詢問的聲音再定眼一看,胖老闆臉上一喜趕忙說道:「呦,呦呦。這不我燒雞哥么,這是最近在哪發財啊,好久不見,好久不見了啊!哈哈哈」

燒雞聽到胖子叫他燒雞哥,歪了歪腦袋,此時也是心裏很受用,隨即說道:「死胖子,老子今兒在這兒住一晚,給老子撿好酒好菜儘管上,再開三間,哦不,開兩間房!」刀疤聽到這,低頭看了一眼燒雞,燒雞眨眨眼也漏出個誰都懂的表情,而那旁邊的黑衣女子,聽到燒雞這話時卻是驕哼了一聲,拍了一把刀疤的胳膊,就先扭著身子走了。

胖老闆聽到這,也沒多問,也沒多說,只是對着房內高聲喊到:「翠花,何翠花,來客人了,趕緊炒菜去,還有啊再把廚房裏那條魚給做了。」說着也不知道從櫃枱下哪裏摸出來了兩瓶酒,抱在懷裏就跟着三人,招呼他們在一樓的廳里坐了下來!

酒足飯飽!

此時天熱漸黑,外面的風沙也小了不少,但是他們都喝了酒,今天是肯定上不了路了。

刀疤對着燒雞勾了勾手,悄聲對他說道:「咱們也快到了,你拿點吃的,去車裏把『舌頭』接出來,讓他吃點東西,別吃太多,免得被其他人發現!」燒雞聽到這心裏也清楚了,公司以前雖然只讓他拉『熟貨』,但是他也聽說過『生貨』的事!『舌頭』就是公司安排在生貨里的內奸,打從一開始就跟着,防止車廂里發生意外,這也是他們自己人。

「好」!

酒足飯飽的燒雞這會也不廢話,應了聲。提了一瓶水,去后廚又打包了些吃的,就出了門。

七拐八拐,走到了停在小鎮角落的車前,眼見四下無人,打開了車后鐵箱的一道小門。開門的瞬間,燒雞就趕緊躲到一旁。一股騷臭的味道,隨即撲面而來。

透過窗戶和門外路燈的光,依稀能看到,在這鐵箱的各處,蜷縮著十來個人,最小的四五歲,最大的看起來也才二十齣頭。

「喂!」

散了散味道,燒雞探進去腦袋。在鐵箱的一個角落裏,看到了一個懷裏抱着四五歲大孩子的青年,隨即喊到:「還沒到地方呢,你們透透氣。喂,那邊的那個,大狗是吧,你出來一下,有事問你」。

那青年聞言,抬起頭,一雙明顯精神的眼睛,和周圍的其他人格格不入,青年聽到燒雞的話,順手就把孩子平放到了車廂內,幾步就跳出了車廂!

「喂,你們有誰想尿尿什麼的,趕緊出來解決,別老給我撒在車裏。今兒不走了,明兒一早到。」燒雞說完,也不等裏面眾人反應,拉着那青年就到了另外一個角落。把藏起來的吃的遞了過去。

「不是計劃今天能到么,怎麼跑這兒來了?」青年轉頭看着周圍的環境,一邊吃着東西,一邊含糊的問道。

「別廢話了,趕緊吃,阿紅那小騷貨這幾天又憋不住了,拉着刀疤就過來了,我喝了酒今晚開不了車,只能明兒一早出發了唄」。燒雞點了根煙蹲在地上,抬起頭對着那青年說道!青年聽着燒雞的抱怨,也是笑了笑,剛準備說個什麼,就聽見不遠處的車子旁邊傳來了喊叫的聲音。

這二人對視一眼,也顧不得抽煙吃飯了,扔了手裏的東西。就趕忙向著車前跑了過去。

還沒到車邊,就看到一個二十齣頭的女人,在圍着卡車轉圈,其他人也紛紛把腦袋從鐵箱門口伸了出來。

跑到女人跟前,燒雞皺着眉頭問道:「喊什麼喊,別喊了,你們是想被抓走么。」這時女人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趕忙一隻手捂著嘴,一隻手指著燒雞身旁的青年結結巴巴的說道:「他,他孩子跑了。。。你們剛走,那孩子就起來說他要尿尿。我就把他抱下了車,然後,我。。我就轉了個頭,他。。。他就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燒雞聽到這,甩手就給了眼前的女人一巴掌,生氣的說道:「滾回車裏去,明天之前你們誰也別出來了。」

燒雞身旁的青年聽完,皺了皺眉,也準備回去。這時燒雞卻一把拉住了他的肩膀。皺着眉頭說:「你先別回去了,都快到了,沒必要裝了,那小孩兒是那邊專門定的,不論怎麼着。一定得找到他,走,先去找刀疤。」說完就關上了鐵箱後面的小門。

和那被稱作『舌頭』的青年快速向著旅館的方向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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