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我的猶豫

「女孩？！」我當即皺緊眉頭。

「對啊……要不然我也不會想著讓俺家劉雪去啊。所以，如果你想要上節目賺錢，得以女生的身份去。」他指著我的胸膛說：「嘿嘿，你這模樣、這身材，嘖嘖嘖…要是一打扮啊，絕對是個漂亮姑娘啊！」

「滾！不去！」

說罷，頭也不回地都走了。

——

回家做飯，自己簡單吃過之後，便騎上那輛破三輪去醫院給林愛雲送飯。

村村通的水泥路很平順，沒有坎坷。

可我的生活卻裂開了一道又一道難以逾越的深溝。

上了柏油路，我一邊騎車一邊流淚。

從小到大，那麼多苦日子裡沒哭過，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止不住了似的。

或許是想到了那擦肩而過的一萬塊錢，或許是想到了病床上的林愛雲，看著兩邊的茂密的白楊，看著那些放了假的學生騎著電動摩托車三五成群嬉笑而過的時候，內心更是生疼生疼。

我的青春，怎麼就這樣？

——

來到醫院，走進病房。

林愛雲旁邊的病友見我來后，臉上當即露出不悅。

我能理解他們的心情。

最近撿破爛太拚命，加之天氣又熱，身上的味道特別臭，就像是從垃圾堆里鑽出來的似的。

「阿刁？」林愛雲聞到我身上的味兒就知道我來了，不等我開口便問：「我什麼時候能出院。」

「等拆了線再打幾天營養就行了……」我一邊給她盛飯一邊說。

「問問醫生能不能早點兒拆線，我不想在這兒待著了。」

「你聽醫生安排就好……」我知道她是想省錢，便沒好氣地說：「瞎操心什麼呢。」

「……」她聽后，當即不做聲了。

旁邊一個陪病號的老阿姨忽然開口對林愛雲說：「小林啊！我看你女兒也不小了……咋不給她買件正兒八經的衣服啊？咱這兒也沒外人…這女孩大了，裡面該穿的東西也得穿了啊。」

我怎麼會不知道她什麼意思？

她是想讓我穿文胸……

可我怎麼可能穿那種東西？

我之前為了掩蓋住自己的胸，用布條勒過，可是這麼熱的天，我去幹活的時候渾身是汗！

回來之後，解下布條，裡面全是紅疙瘩。痛癢難耐。

我的臉皮夠厚，也不差那多一點兒的嘲笑聲。

最重要的是，我是男的，我絕不穿這種東西！

於是，便直接解下來，什麼都不穿了。

若是穿了，我豈不是真成女人了？

「你們不知道，他……」林愛雲端著飯，忽然就不知道怎麼解釋了。

「我知道你家情況……」老阿姨說著，站起身走到旁邊的柜子里，拿出一個方便袋走過來遞給我說：「這是我大孫女的衣服，看著你倆身量差不多，拿回去穿吧。都洗了。」

「誰要你衣服啊！」我扯過來，直接扔到一邊，轉頭沖著林愛雲說：「你好好吃飯吧……我走了！」

說罷，站起來便要走。

「我好心好意的，你什麼態度啊？！」老阿姨一臉不悅。

「有病。」我低聲噴了句。

「你罵誰呢！？」老阿姨的兒子忽然從病床上坐起來，冷瞪著我說：「看你可憐才給你衣服穿的，不領情還罵人？活該你家這麼窮！」

林愛雲聽到那激動的聲音，當即解釋說：「不是啊！你們，你們不知道！他……」

「林愛雲！」我當即喊住她，讓她不要多說話。

林愛雲表情很是難堪，但是，也沒有再做聲。

「呦！還直呼其名呢？」老阿姨覺得我很沒教養，走到一邊將衣服撿起來后直接扔到垃圾桶里，「不穿拉倒，沒教養的孩子。女孩子家脾氣這麼犟，以後對象都找不到！」

「……」我想罵她，可是想到人家確實也是好心，便沒再說話，鬱悶地走了。

——

騎著三輪車，來到鎮上最便宜的那家理髮店。

我想要進去理個平頭。

為了省錢，我一年只理兩次發，一次暑假，一次寒假。

現在正是頭髮長的時候，可是……我承認我猶豫了。

想到林愛雲那枯黃的臉，想到連個雞蛋都捨不得買的現狀，坐在三輪車上獃獃地看著理髮店門口，直到老闆關燈，我都沒進去。

騎上三輪車，沿著黑暗的道路，借著依稀的光回村。

騎到劉支書家門口的時候，我不自覺地停住了。

看到他家燈還亮著，便跳下車，一步步走進他家的院子。

村裡的狗都熟悉我的味道，他家的狗也一樣，見了我哼哼都不哼哼。

我一步步走到正屋門口，看到他女兒劉雪正在對著客廳里照鏡子。

她買了新衣裳。那喜悅的表情和她身上的漂亮裙子，像是一面生活的鏡子。照得我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等劉雪去了二樓，我才輕輕推開了正屋的門。

劉支書轉頭看到是我的時候，當即就站起來，咧開了嘴笑說：「怎麼？想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