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輻光者
屋內的煤油燈不緊不慢的燃燒着，小簇火苗產生的昏黃光線穿過簡易的玻璃燈罩，將房間照亮。
江舟緩緩睜開眼睛，下意識的抬手揉揉還有些脹痛的後腦，紛亂的思緒不斷的破碎重組之後，終於回想起來自己現在的處境。
散亂的淺藍色眸子逐漸有了焦距，眼前是已經泛黃的牆壁，和看起來只有幾平明大小卻沒有多少傢具的房間，唯一能稱得上機械感的物件恐怕只有那盞昏暗的煤油燈。
江舟定了定神，沒有去管滑落的被子，依舊保持靠着牆角癱坐的姿勢。
他平靜的目光落到房間里癱軟的少女身上，地上有不少猩紅的血跡，以及一顆球形的彈珠，受傷的腹部已經用乾淨的條布胡亂的包紮好。
看來是失血過多又或者是痛苦疲憊暫時性的昏迷過去？
「這就是輻光者嗎？擁有常人無法想像的特殊能力？」
江舟盯着她身體逸散的熒光，想到之前讓自己昏迷的精神風暴，確實很不簡單，但凡那時候他做錯了選擇，現在估計不是腦漿爆破就是已經變成傻子了。
那麼現在要做些什麼？
把這個極端危險者綁起來？
不行，她的能力可以悄無聲息的殺人，再沒有防禦措施的情況下，綁與不綁都沒什麼差別，反而會徹底激怒對方。
冷靜的判斷目前局勢后，江舟赫然發現繼續裝死昏迷才是最完美的結局方案，反正這個少女在天亮后就會離開，自己也不會捲入其他的麻煩事裏。
如果猜得不錯，傍晚那場驚天動地的爆炸大概率與她有關，城防軍、輻光者，任何一個都不是自己這樣的劣民目前能夠去招惹的。
想到此處，江舟保持癱軟的姿勢緩緩閉上眼睛，這個世界的設定看起來相當複雜，人們沒有國家的概念，牆外有邪魔肆虐，只能一輩子都居住在被高牆隔絕的瓮城裏。
「有用的信息實在是太少，劣民的身份雖然麻煩，至少目前沒有太大的生命危險，更何況……我也並非一無所有。」
昏暗的房間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至玻璃瓶中儲存所剩不多的煤油徹底燃盡，那個昏迷的少女依舊不見醒來。
眼看着天色就要逐漸變亮，江舟有些坐不住了，這跟少女嘴上說的不一樣，這個時候她應該已經離開了才對，再晚一點等城防軍搜索到這裏，就什麼都晚了。
他一個底層劣民，到時候安排一個窩藏罪犯的罪名，就可以直接處決。
江舟偷偷掀起一角油布，已經能夠看到遠處有巡邏的士兵，他一咬牙，摸索過去接近昏迷的少女。
他有一種感覺，自己在黑暗中握住的意志，似乎並不懼怕所謂的輻光。
少女看上去大概只有十五六歲的模樣，淺白色的頭髮很是散亂，眼眸緊閉着，五官小巧精緻，略微透明的衣裙染了不少血跡，身體蜷縮著，纖細而瘦弱，皮膚散發着熒光看起來過分的慘白，手腕腳踝還殘留着清晰可見的淤青勒痕，至於裸露出來的手臂，則滿是觸目驚心的針眼。
拋去先前對自己的威脅不看，還真是一個可憐又可愛的少女。
目光再一次對她的身體掃視一邊，江舟微微皺眉，這個少女莫非一直處於被虐待的狀態？考慮到她是輻光者的身份，或許是一直在被研究才對，能夠活下來都算是運氣。
畢竟，輻光者在正常人眼裏可是會擾亂正常秩序的「怪物」，是所有不穩定因素的「源頭」。
不過，現在沒那那麼多時間考慮這些有的沒的。
「喂喂，快醒醒，城防軍來了。」
低聲喊了幾次，可是少女始終皺着眉頭不曾醒來，她一直緊咬着唇，蜷縮著的肢體甚至開始出現輕微的抽搐，從體內散發的淺顯熒光也在逐漸增強。
她的身體變得越來越透明化，透明到能夠用肉眼看清她體內猩紅的血管，鮮明的內臟。
簡而言之，這個少女的身體結構，在江舟眼裏一切都無所遁形。
——基礎結構與地球人幾乎沒有什麼不同。最讓他印象深刻的便是少女的心臟偏右，肋骨完全合併成了天然的厚實骨板，能夠抵擋臟腑受到受害。
可以想像的是，用尖銳利器刺透心臟的難度大幅度增加，相比較起來，最大的致命要害依舊還是作為中樞的大腦。
只是一個樣本還無法讓江舟斷定這個世界的人類全都是同樣的身體結構，極有可能是僅作為輻光者的身體異變。
只可惜他不是醫學生，否則從這樣一幅完美的身體結構示意圖，應該還能看出更多的東西。
然而還不待江舟細想，輻光變得越來越盛，痛苦呻吟的少女，身體如同成為了一個新的璀璨光源，把這間小屋完全照亮。
江舟不禁臉色一變，這些輻光都帶有強烈的輻射，如果是正常人如此近距離接觸，百分百會感染輻射病，最終變成完全喪失人性的邪魔。
他已經看出來，眼下的少女已經完全失控，一旦徹底「璀璨化」，以他這個小屋為中心，萊斯城裏恐怕又會多一處禁地。
「殺……殺了我……」
少女掙扎著看了他一眼，艱難出聲，在她說話的這段時間，逐漸有黑氣從她體內逸散。
「有用嗎？」
江舟咽咽口水，如果殺了她能解除璀璨化的話，他會毫不猶豫的動手。
「我……我不是怪物，也……也不想變成怪物，快……快殺了我！我……我快撐不住了！啊！出去！你們這些怪物，從我腦子裏出去啊！」
少女捂著頭，扭曲著在地上掙扎，原本淺綠色的瞳孔逐漸染上了一層血色。
「救……救我，好痛，我……我不想死……」
她忽然站起身，伸手踉蹌著朝江舟走過去，但猩紅的雙眸在此時看起來是如此的驚悚。
「殺……殺……殺！」
猩紅的血眸直視你的雙眼，指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異化成猙獰的獸爪，冰冷而強烈的殺意頃刻間籠罩全身。
江舟凝視着她充血的眼眸，內心隱隱有種感覺，自己並不懼怕。
「你殺過人？」
少女捂著頭，眼睛裏的瘋狂透露出些許掙扎。
「不……我沒殺過人。」
「那為什麼……」
「我逃……逃出來的。」
短暫的對話過後，江舟陷入沉默。
「救了你，我有什麼好處？」
「溫妮……溫妮……」
少女掙扎著，畸變的手骨忽然朝着江舟狠狠揮去。
他丟開手裏的匕首，伸手握住少女的胸脯，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定。
「王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