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擺
滕永塵有些受不了了。
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河邊縴夫，碼頭挑夫，或者說，背着貨物的騾子。
只不過這貨物是個木靈。
看着前面開路的雅木茶，聽着腦中吵鬧的龍柯，滕永塵只覺得煩躁和些許孤獨。
他很討厭這種感覺，就像討厭自己上一輩子人生一樣。
即使身邊的人表情再怎麼歡樂，即使氣氛再怎麼其樂融融，滕永塵總是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就好像在舞台劇當中的木偶，光鮮亮麗之時，卻不知上面絲線遍佈交織。
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思考，只用放空大腦，跟着他人命令與要求，在裹挾當中麻木前進，也不知要去往何方，更不知結局如何，何時能夠到達，所能期待的只是在腦海中幻想光明的未來。
疲憊不堪的木偶他已經當夠了，毫無思想的工具再也不想做了。好不容易有了新的人生了，已經決定要有自己的主見了，已經決定有自己的思想了。
「這什麼時候到個頭兒啊？」滕永塵嘆氣。
「這已經是半個時辰來你第二十三次嘆氣說出這句話。」龍柯聲音含糊不清，好像在喝飲料，「滕叔，你真的很那啥啊。」
「很那啥是啥？」滕永塵詢問，「這裏不是哥譚，禁止謎語人出沒。」
「又說些不知所謂的名詞。」龍柯嘟囔。
不過她還是接着興緻勃勃地說了起來：「很那啥就是那啥，我學校禿頂副校長在社會實踐課上說的，失敗者的氣息。渾身散發着懶惰懈怠頹喪的味道，對什麼東西都提不起勁兒，對任何事情都抱着悲觀的態度，總覺得日子過得太慢折磨人，從來不想着享受生活，只想躺在床上白日做夢...簡而言之，廢物一個。」
「龍柯你說話可是越來越過分了啊！」滕永塵聳拉起來眉毛，「不過...說的倒是挺符合我的。」
「滕叔，這時候你應該反駁！我都說你是廢物了耶？」
「為什麼要反駁？」滕永塵無精打采，「我覺得說的很有道理，很對啊。」
「我...」龍柯欲言而止，「你這——」
最後變為一聲冷哼：「哼。真沒意思。」
滕永塵沒有回話，提了提背上感覺越來越沉重的木靈，埋頭前進。
氣氛越來越沉默，最終龍柯還是忍不住了。
「滕叔，其實我感覺你還挺不錯的...」
「什麼？我其實也感覺自己挺帥的，不過我對你這種小屁孩兒感不起興趣，如果想要告白的話我勸你還是斷了心思。」
「混蛋自戀狂！」從聲音就可以聽出來龍柯氣鼓鼓，「誰和你說這個了？我指的是咱們要更加主動一些，看問題要更加樂觀一些！」
「還有，我才不是小屁孩兒！美少女，請叫我美少女，懂不懂啊？」
「樂觀？」滕永塵忽略龍柯後面一句話，「比如？」
「比如現在。」龍柯說，「現在你不是抱怨很累嘛？」
「可是換個角度，看一看你背後的木靈，這麼一個漂亮女孩子，多少人想背還沒有機會呢！這難道不值得感到高興嘛？」
滕永塵側頭看了看背上的木靈少女。
她還在昏迷當中，一頭綠色長發原本應該散落開來，可是滕永塵為了背起來方便，硬生生掰開她一直握緊的雙拳，把頭髮分成兩股各塞了一股進去；面色蒼白，長長的睫毛垂在臉上，眉毛緊蹙...好像受了驚擾的兔子。
「確實。」滕永塵說，「確實很漂亮。」
「可是她真的好重。」
龍柯感覺有些無語：「如果我能夠自己行動的話，一定會先狠狠地往你屁股上踢兩腳。你這個不懂情趣的傢伙！」
「可是重就是重嘛！」滕永塵辯解，「質量又不會因為一個東西長得好看而變輕。儘管我沒有上過兩天學，但這點知識還是知道的，你不會不知道吧？」
聽着滕永塵有些欠揍的語氣，龍柯的血壓飆了上來。
「擔心你的我可真是太蠢了。」她語氣咬牙切齒。「像你這種傢伙最好死了都沒人埋！」
「龍柯，你這樣說話屬實有些傷人心。」滕永塵邊走邊對腦海中氣鼓鼓的少女說話。
然後他便撞上了一個人。
一直在前面開路的雅木茶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看着雅木茶壓倒性身高優勢，從高處投來的眼神，滕永塵只覺得好像偷懶的員工碰見了來巡查的老闆，偷乳酪的老鼠遇見了巡邏的貓。一個隨時要人命的老虎不懷好意地盯上了自己...
而自己現在只能尷尬一笑：「嗨，吃了沒？」
雅木茶思忖片刻。
「還沒有。不過確實到了該吃飯的時候。」
「哈？」
半個時辰后。
滕永塵坐在噼里啪啦燃燒的火堆旁，望了望坐在對面樹樁上一臉冷漠撕，着手中肉塊的雅木茶，又低頭看了看手中滋滋冒油，讓人流口水，烤到恰到好處的兔腿，一臉懵逼。
這什麼情況？怎麼突然就吃上肉起來了？
難不成記錯了，我是出來郊遊的？還是說吃完最後一頓斷頭飯，然後好上路？
「滕叔，」龍柯強忍口水的聲音從滕永塵腦海里傳來，「你不想吃給我唄？」
說着，滕永塵身上白沙搖擺了起來，似乎是想要凝出一隻手，把滕永塵手中的兔腿搶走。
「別鬧！」滕永塵呵斥，「你可千萬不要暴露出來。」
滕永塵偷偷看向已經吃完飯閉目歇息的雅木茶：「萬一一會兒遇到什麼逃跑的機會，到時候希望就全在你身上了。」
「並且，」他咬了一口手中的兔腿，滿嘴流油，「陌生人的東西不要亂吃，萬一有毒呢？」
「你這不是吃的蠻享受嘛混蛋！我不管！我也要吃我也要吃！」龍柯不依不饒，彷彿一隻聒噪的烏鴉，在滕永塵腦海中嚷嚷。
「你是三歲小孩兒嘛？」滕永塵被吵得有些頭疼，「別吵了，大不了以後我請你吃。」
「好耶！滕叔，這可是你說的！」
「你這傢伙，不會早就想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