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想法

「你娃！」老村長滿是老繭的手點點張揚，臉帶讚賞，「不錯！是個有想法的娃！行，你想好了，老漢我也不拖你後腿，到時候給你去問問！」

張揚表示了萬分的感謝。

要說老村長人不錯，之前乾的生產隊長，因為人能力足、服眾，又幹上了村支書。

這一干就是許多年。

那些年乾的有模有樣，走哪兒都有村人爭先恐後打招呼。

自分田到戶之後，需要他當家做主的事兒不多了！

人們都是單家獨戶的干，一個個的再也沒有以前那活絡。

這心裡免不了有點失落。

不過老村長活到這把年紀，經歷的世事多，人也活得通透。

對於張揚的主動，老村長還是挺讚賞。

這娃腦殼活絡，有自己的想法，也懂得尊重老一輩，他這老胳膊老腿的，跑一趟也願意。

「那行！叔叔您先忙著！等我將來種了果樹，再給你老提一大籃來吃！」

老村長瞥了張揚一眼，調侃道：「你娃這地還沒到手哩，先把願許出去了！到時候別捨不得哈！」

張揚哈哈笑，又正色道：「叔你把我當啥人了！到時候不說給您擔一擔兜，一兩斤還是有的！」

村長哈哈大笑，笑罵道：「看看！看看！慫娃倒是算賬清的很！」

張揚跟著嘿嘿笑，他懷裡的張燕也不明所以跟著哈哈傻樂，把老村長逗得前仰後合。

「看看，不給娃做個好榜樣！當心把女子帶壞了！」

要說老村長年齡不小，比起張揚父親大了十多歲快二十，只不過跟著輩分是這麼叫。

不然按年齡算，要說張揚叫人家爺爺也不違和。

又在老村長家坐了會兒，張揚抱著孩子告辭回家。

「張揚這娃跑過來搞啥？」

剛從外面竄門聊天回來的老伴兒，看著張揚父女的背影，問著自家老頭子。

「沒啥，就是閑聊幾句，」老村長道。

這事兒還沒成，老村長奉行的是男主外、女主內，他也不習慣和老伴兒說這個。

老伴兒知道他的脾氣，見他不說也就算了。

想起張揚剛沒了的媳婦兒，村長老伴兒還唏噓半天，「多好的媳婦，說沒就沒了！」

「這人吃五穀雜糧，咋可能不得病？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老村長磕打手裡的煙袋鍋。

現在人都喜歡抽紙煙，過濾嘴都不少人吸，很少人用煙袋鍋子。

可這滿村裡，也就那麼一兩個人。

老伴兒道：「你也少吃點煙，這東西勁大，對身體不好。」

「我都吃了多半輩兒了，土埋半截了，還管它好不好的？」老村長豁達一揮手。

不提村長家的叨咕，張揚抱著女兒往回走。

要說承包村后荒山這事，他也可以上鎮上去諮詢，只是想著到時候肯定也是要走村裡，索性直接去問老村長。

村后荒山是村集體的，到時候也繞不過老村長，如果繞過他也多少有點得罪人了。

都是一個村子的人，現在村長雖然沒有過去權利大，但芝麻大的官也是官，不能小看任何人。

這人當兵出身，為人處世都還不錯，是個值得稱道的人，張揚也沒必要輕易得罪。

過了兩三天，老村長來找張揚，「我去幫你問了哈，鎮上也說不出來個啥，你要開就去開。」

張揚點頭瞭然，這意思就是，這山沒啥承包價值，開荒多少看自己。

說的也是，要是能承包的話，早就承包出去了！

山上土質薄，又都是黃黏土，就連雜草生的都是稀稀拉拉，雜木都長不高，就是因為土質不好。

張揚把老村長讓到院子里，又搬了張板凳讓老村長坐。

他是不吸煙的，不過家裡也備有待客的紙煙。

拿出來一盒抽出一支恭敬遞給老村長，「那叔叔你看，我是，開多少是多少是吧？有限制嗎？」

他倒是想多劃點，來個幾百畝最好了，但也知道不大可能。

這個主要是考慮到後來，這說是荒地，你去一開墾，說不定本著不吃虧的心，村裡人都一窩蜂去了！

你要佔的多了，說不得又要有糾紛！

張揚不怕事，但不喜歡和人糾糾纏纏。

農村就是這樣，人情味兒是真的！

但同時也有極度的自私算計！

團結互助重視人情，又不忘利益算計，說起來很矛盾吧？

但二者相輔相成，無比和諧。

許多在農村長大的人，對農村愛恨交織就是出自這一點。

這輩子的張揚是農村長大，上輩子的張揚活到不惑之年，自然對這一點是清楚無比。

其實說起人性這東西，不管是城市還是農村，都是一樣，是人就免不了各種算計！

這一點城裡人和農民沒有兩樣！

所以他就想一開始盡量地避開這些。

省的將來村裡人看他開了許多山地，出手和他搶奪，雙拳難敵四手，到時候少不得他要受些憋屈！

這事可是有先例的！

隔壁村八十年代分山上的果園時，沒有一家要。

後來村裡動員半天，好容易才攤派出去。

有一家也是窮則思變，索性多承包了些，承包了二十多畝果園。

辛辛苦苦忙活侍弄幾年，水果開始賣錢。

這東西雖然沒有糧食搶手，不能交公糧，在農民眼裡就是個負累。

但架不住它量大啊！

這家人第一年賣水果就收入了好幾千塊！

八十年代初期，這錢真的是一筆不小的巨款。

許多人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然後後續來了！

村裡人有人眼紅，從一開始私下裡的各種嘀咕嫉妒，到最後終於鬧到村裡去，鬧了好幾年，終於還是把這家人承包的果園拆分成幾份！

村裡這才消停了。

原身張揚心裡可是有這記憶的！

所以他索性把話說開了！人的劣根性，他明白的清清楚楚！

老村長接過他遞上的煙，夾在了耳朵背後，繼續咬著自己的煙袋鍋，「這事兒吧，你打算開多少？」

抬抬眼皮，老村長眯縫著眼看著張揚。

張揚笑道：「看您說的這話，要是可能我倒是想把山都開出來！您老能讓？」

老村長嚇了一跳，一口煙嗆到肺里直咳嗽，「真的假的？你娃胃口這麼大？」

張揚幫著拍拍老村長的背，被他揮手打開。

「哈哈，這也就是說說！我倒是想呢！」張揚半真半假地嘆了口氣。

老頭兒觀察打量了張揚一番，「這個其實上頭也沒個具體說法，主要是沒有政策，你要是想開個幾畝十畝的，應該問題不大，要再多，」

老村長沉吟了片刻，搖搖頭，「也說不好！原則上應該可以，不過我這也做不了主。」

「您老就謙虛了，咱村裡你要做不了主，那誰能做主？這話說的您信嗎？」

張揚故意激將。

老村長那是什麼人，粗手指點點張揚，撇撇嘴，不語搖頭。

張揚無奈了，「那您給個準話！我最多能開多少？」

老村長又吧嗒吧嗒抽了幾口煙袋鍋，這才道：「頂天了可能也就是幾十畝吧！」

張揚大喜，這就行了！

對他來說，多了他也一時半會兒開不出來。

一口也吃不成個胖子，他也沒想著一步登天，只是想著至少能有個一二十畝，讓他慢慢地開荒種點果樹，再養點林下雞之類。現在看來比他預想的要樂觀！

當然，這些都得慢慢謀划。

他現在基本上一窮二白的，也經不起大的折騰。

又沒有金手指啥的給他用，只能是一步一腳印，踏實種田！

他上次和老村長說的那些話，句句屬真。

媳婦兒自從生病以來，家裡交完公糧的那百八十塊，還有家裡拆了東牆補西牆的錢，基本上都給媳婦兒看病吃藥用了！

飢荒確實是拉了，雖然沒有他對老村長說的那麼誇張，但也確實是不少。

關鍵是，他現在沒有固定收入，基本上就是從田裡摳持。

要說現在只要留在村裡種田的人，都這模式。

有人學了手藝，這個多少還好點，沒有手藝的，農閑時就到處打零工，掙點零花。

張揚現在也沒啥手藝，他的手藝還是上輩子的。

當然，這個他倒是可以用上，只是現在還帶著個小丫頭，就算是想出去打零工，終究不是長遠之計！

偶爾為之還可以，但要長久干，就和他剛開始計劃的背道而馳。

不然他也不會想著要去村后的荒山開荒了！

有了老村長這話，張揚心裡踏實了！

他打算開個四五十畝，但怎麼把這事兒做實了，還得想想法子！

他可不想和隔壁村那家似的，自己被人摘了果子！

到時候就算有人搶奪，也不是那麼輕易能得手！

要說農村有時候這人情社會大於天，連律法也不過是震懾作用。

不然隔壁村裡，那承包合同都簽了三十年還能反悔的操蛋事也干不出來！

當然這事在張揚看來，完全是村干不幹人事，這裡面絕對有貓膩！

那家承包果園的人也不懂維權，要不然也不會被分走果實！

張揚又反覆問了幾遍，把老村長都給問煩了。

不過得了肯話的張揚心裡樂滋滋的！

他知道了，現在開多少就是多少，不用交任何費用。

說穿了就是，先下手佔便宜，後下手吃虧！

雖然老村長說頂多幾十畝，但要說起來，二十畝是幾十畝，那九十九畝半也是幾十畝！

張揚上輩子也是聽一起打工的老夥計說過老家的事。

那人老家也是挨著山，屬於村集體的那份，開荒之後要繳費，算是承包了！

不屬於村集體的，就被以這種形式開荒了！

動手早，開荒多的，最後都佔了大便宜！

下手晚的，真是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但這時候可不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大部分人都跑出去打工了，年輕一輩大多數人都不喜歡種地，受苦受累收入低，圖啥呀！

要是平原還好說，機器一開，轟轟轟就完活兒了！

這種地勢不好的，只能人工來。

免費也一樣是要種地！不種地那不一樣是撂荒？

你想承包出去？明明是免費的地，誰願意給你承包費？

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