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瓜步渡

第1章 瓜步渡

元至正二十六年,韓宋龍鳳十二年臘月。

莫道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距韓山童、劉福通舉起紅巾軍的義旗已過去了。這間一個個英雄登上歷史舞台,一個個英雄黯然落幕。群雄逐鹿的好戲已進入尾聲。陳友諒的大漢被吳王朱元璋吞併,張士誠、方國珍已是強弩之末。此刻吳王的大軍正在圍攻張士誠的老巢平江。

江南,瓜步渡。

江面上有一艘偌大的樓船,樓船的桅杆上高挑一方龍旗,龍旗上綉大字「大宋小明王」。很奇怪,這樣堅固的樓船即便出江入海也能夠劈波斬浪,可江面上的樓船如今卻在四處進水。江水已然將其淹沒大半。身穿明黃龍袍的小明王韓林兒正在船艙內死命掙扎著,水沒過了他的胸口。絕望中的他發出歇斯底里的怒吼:「朱元璋!朱元璋!」

樓船的船首,十九歲的常歌望了一眼船艙內的小明王。隨後高大英武的他「噗通」一聲躍入水中,向著岸邊死命的游去。常歌是小明王的護衛親兵,本應該去船艙拼上性命護主公周全。顯然,救出韓林兒這個「大宋皇帝」是護駕大功。跳江逃命則是立斬的失職之罪。水性極好的常歌卻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常歌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四叔的一句話。一個月前,吳王的使節去了滁州城,迎接小明王入應天。出發前常歌的四叔交待他:「小明王此去凶多吉少,切記,途中如遇兇險只管自顧逃命。」

常歌不是笨人,自然明白四叔的意思。天下誰人不知,小明王只不過是個紙糊的皇帝、吳王供在皇宮裏的一個擺設。現如今大勢日趨明朗,吳王一統江南甚至北定中原不過是時間問題。真要把小明王接到應天城,今後這天下是聽小明王的還是聽吳王的?他救不了小明王,只能儘力救自己。

樓船的護衛親兵之中,跟常歌一樣心思的不在少數。又有二十幾個親兵接二連三的跳入水中。此時正值冬至,江水寒冷刺骨。常歌感覺自己像是一隻待死的魚,即將被寒冷的江水吞噬。求生的慾望讓他打起精神,用力蹬著江水。

樓船附近有數艘隨扈兵船,兵船上儘是吳王府士兵。這些吳兵沒有去救樓船,反而朝着水中放箭,獵殺着那些入水的護衛親兵。頃刻間親兵們的鮮血染紅了江面。t.

「嗖」,一支箭擦著常歌的頭皮飛過。常歌無奈,只得憋足了一口氣潛入水下。水下一片陰暗,他只能憑着感覺朝着一個方向潛行。

與此同時,江邊。一名身材不高,身着鎧甲的將軍正凝視着江面。此人是吳王帳下水師悍將、湖廣行省左丞——廖永忠。

盞茶功夫后,廖永忠問手下一名百戶:「完事了吧?」

百戶稟報:「樓船已經沉在了江底,跳船的親兵也殺光了。完事了。」

廖永忠道:「好,那咱們撤。回應天去。」

話音剛落,常歌從江水中浮出腦袋。精疲力竭的他已經被凍暈過去,江水將他送到了岸邊。

廖永忠指了指岸邊的常歌,命令百戶:「過去看看那人死了沒有,沒死押過來。」

常歌迷迷糊糊的被人帶到了廖永忠面前。百戶扇了常歌一巴掌,常歌這才完全清醒過來。

廖永忠俯身看了常歌一眼:「你這小子水性不錯。這麼冷的天還能游到江邊。可惜天留你我不能留你,來啊,砍了吧。」

一名吳兵站到常歌身後抽出了腰刀。

生死一瞬間,常歌忽然大喊一聲:「別殺我!我有一件大事要稟告將軍!」

廖永忠眉頭一挑:「大事?什麼大事?」

常歌撒了一個謊:「我,我知道江南有一個偌大的寶藏!裏面的金銀財寶足夠吳軍十年,哦不,幾十年的軍餉!」

廖永忠從常歌飄忽的眼神里看出了欺騙。他「撲哧」一聲笑出了聲:「劉基那個老學究以前跟我說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這廝死前怎麼滿嘴胡沁?呵,你倒說說,江南有什麼大寶藏?」

常歌連忙道:「大唐貞觀年間,天下富庶無比。從江南運送賦稅到長安的馬車甚至不夠用。唐太宗居安思危,命令將江南賦稅的三成就地藏起來,日積月累便成了一個大寶藏。唐太宗死前有遺言,若他日大唐衰敗被滅國,那個寶藏足矣支撐李氏子孫招兵復國!」

寶藏的傳說是常歌小的時候四叔給他講的。那只是長輩哄孩子入睡的故事。此刻這個故事卻成了常歌的一根救命稻草。

廖永忠不是三歲孩子,他輕笑一聲:「嘿呦,編的跟真的一樣。那我問你,那寶藏現在何處?」

常歌答道:「好像有七份,不對,八份藏寶圖。唐太宗死前把藏寶圖給了他的八個大臣.....找到藏寶圖就找到了寶藏。」

廖永忠沒有耐心再聽常歌胡扯,他面色一變:「你這謊越扯越出圈了。來啊,砍了吧。」

常歌身後的吳兵再次舉起了腰刀。就在此時,一個身材矮小的小旗官卻站了出來:「廖帥且慢!」

廖永忠蹙起了眉頭。在他堂堂湖廣左丞,吳王府水師副帥面前,哪裏有一個小旗官說話的份兒?他正要發作,那十夫長卻掏出了一方腰牌,腰牌上刻着「吳王府拱衛司總旗」幾個字。

小旗官亮完腰牌朝着廖永忠拱了拱手,隨後用不卑不亢的語氣說道:「在下拱衛司總旗,毛驤。」

拱衛司,一個專為吳王辦秘密差事的機構。十幾年後洪武帝親自給拱衛司改了一個名字——錦衣衛。

拱衛司中人無論官職統稱檢校。吳軍中盛傳,拱衛司的檢校無孔不入,被吳王秘密安插在諸將身邊。諸將的一舉一動都在吳王的掌控之中。說白了拱衛司就是吳王的耳目。也因如此,廖永忠對待眼前的拱衛司總旗毛驤絲毫不敢輕慢。

廖永忠問:「你是拱衛司的人?」

毛驤答:「是。廖帥,屬下建議留此人一條命。吳王之前有命,此次小明王應天之行一切風吹草動都要向他稟報。這人所說大唐寶藏之事雖然虛無縹緲,屬下卻以為凡事就怕萬一二字。萬一是真的呢?要知道平江城戰事正酣,我軍正缺軍餉。還是將此人帶到應天,憑吳王發落吧。」

廖永忠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常歌:「既如此,就暫留他一條命。別弄的我有事瞞着吳王一樣。」

常歌如釋重負,看來自己這條命是保住了。他叩首道:「謝大帥不殺之恩。」

毛驤說了一句話,像是一盆涼水澆在常歌頭上:「先別急着謝恩。回了應天我會細細審你。若寶藏之事是真,你的命才保得住。若是假,照樣人頭落地。」

轉頭毛驤又對廖永忠說:「廖帥,時辰不早了,咱們趕緊趕路回應天吧。」

常歌心中忐忑不安。虛無縹緲的寶藏是年幼時四叔哄他入睡的一個故事而已。要是到了應天城這個謊被人戳破......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獃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着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麼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雲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麼,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着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誌性建築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後,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屬於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拚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後拿着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藉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傢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裏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裏,而後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着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鬍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屍體。

此刻他的眼神裏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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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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