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詩花

第86章 詩花

這是一個難忘的夜晚。

十月的空氣滲著細細密密的涼,天際一顆孤星,陳遂抽著煙,滿身寒氣。

他腦海里來來回回閃現著高一飛在擂台上,以及和朋友們在舞台上的樣子。

愛與夢想,兩個詞語,反覆滾在喉頭。

他忽然發現,他是如此幸運,有些人一生都沒有得到過真愛,有些人早早就放棄了夢想。

可是他,他曾經丟失了它們,卻又在尚年輕,心未死的時候,重新拾獲了它們。

他有一個很強烈的念頭,比如放下什麼,再比如結束什麼。

他壓在心頭,沒有表露。

又抽了一支煙,抽到三分之一的時候,孟菱從宿捨出來,她背着雙肩包,還穿着表演時穿得衣服,款款站定在眼前。

他牽住她的手,指尖冰涼。

他緊緊把她的手捂在手心,問她:「怎麼沒換衣服。」

她羞羞澀澀一笑:「你不是說要穿這身衣服那個嗎?」

他呼吸沒穩,獃滯了片刻,才笑:「那快上車,我等不及了。」

他幾乎是把孟菱抱起來塞在車裏的,後來又是一路疾馳回家。

兩個人進屋沒做別的,除了愛。

她的領帶被他反覆使用,系在手腕上,矇著眼睛,勒住嘴巴,一直到後半夜,都還難捨難分。

真是愛到心肝脾肺都擰在一起。

從前孟菱沒有主動過,而這一夜或許是因為她想安撫他的疲憊,又或是大家在禮堂玩嗨了的原故,她唯一大膽了這一次,卻完全低估了自己主動的威力。

後來饜足,孟菱比平時更放不開,整個人都蒙在被子裏。

而陳遂則鬆鬆垮垮系著睡袍,在陽台靠着欄桿,嘴裏叼煙,手裏拿着手機啪嗒啪嗒打着字。

從孟菱的視線看過去,他恰好擋住了院子裏的丁香樹112%。

她赤腳走過去,問他:「幹什麼呢?」

他抬眼看她一眼又繼續打字:「在寫聲明。」

「聲明?」孟菱疑惑,「不是之前發過了嗎?」

「忘了給你說,手稿已經鑒定完畢,剩下只等法律程序。」他吐了口煙圈,把煙丟在地上碾滅,「無論是公司蓋章的聲明,還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律師函,那都是很理性的東西,可是出於情感層面,我也該直面內心,說些什麼了。」

孟菱聽罷,環住了他的腰,緊緊抱住了他。

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語言,就像是天邊的星星,沉默著,卻依舊能給人光明的力量。

陳遂輕笑,隨之攔腰把她抱起:「春宵一刻值千金。」

她深深埋在他懷裏。

反正夜不會太長了,他要春宵,她不吝嗇給。

這晚睡得遲,第二天一早,他們兩個卻都是早早就醒了。

昨晚陳遂所謂的聲明寫了一半,他大早晨起來,先是湊了個九點整把律師函發了,隨後又繼續寫那份聲明。

陳遂發佈的律師函里,簡單直接的說明了兩件事:一、是宋舒雲抄襲了陳遂多年前的手稿(已留證);二、已起訴宋舒雲。

孟菱則像個輿情監測員似的,狂刷微博看讀者們的反應,評論里的聲音嘈雜,各不相同:

-搞什麼,大周末剛醒就有瓜吃。

-所以就是陳遂要告宋舒雲?那可是他親媽啊……

-之前說一句「我就是支持陳遂」被噴子罵了半個月,現在反轉了吧,你們之前罵得歡的誰來道一下歉?

-我還是保持中立吧,畢竟法律的最終結果並沒出來不是嗎?

…………

還有人艾特孟菱,問:你怎麼看。

孟菱剛醒比較溫吞,看到這些評論,竟沒太大反應,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

後面她乾脆不看了,而是打開PS修改自己正在連載的那篇小說。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的樣子,陳遂說:「我寫好了,我要發了。」

孟菱點擊保存文檔,退出PS,才說:「要不要給你公司說一聲?」

「不用,這是我決意要發的東西,他們反對也沒用。」

「那好,你發吧。」

陳遂輕聲笑起來:「我湊個整,十點發,你看你能搶到首贊嗎。」

孟菱:「嗯……我試試。」

然後他們倆各自看着各自的手機,一眨不眨看着時間,九點五十九分的時候尤其緊張。

終於,整十點了。

陳遂說:「我發了。」

孟菱緊張得就像雙十一秒殺似的:「喔,我點到了!」

她手忙腳亂點進陳遂微博,找到點贊欄,看到第一個果然是自己點的,不由「啊」的一聲扔掉手機撲進陳遂懷裏:「我第一!!!」

陳遂被她撲的往後仰,「哎呦」了一聲,拍了拍她的屁股:「好好好,你厲害。」

他笑着,她也笑。

然後她不緊不慢從他懷裏起來,說:「我看看你寫得什麼。」

陳遂點頭:「那我去做點簡單的早飯吃。」

「你確定嗎?」她對他的手藝不敢恭維。

他耙了把頭髮,不耐煩「嘖」一聲:「下麵條誰不會,水燒開了下麵條,撒點鹽,然後放雞蛋菜葉子,熟了撈出來。」

「……」

孟菱無話可說,因為他說得都對。

陳遂慢悠悠起床,隨意披上睡袍,臨走前在她臉上「啾」了一口,才心滿意足下樓。

孟菱拿着手機,走到陽台上,圍欄邊還有他昨晚撣下的煙灰和煙頭,她去浴室拿掃帚掃了掃,才又返回陽台,坐在毛毛蟲沙發上,身後丁香花樹葉隨風沙沙作響,一片靜好。

然後她安心的開始看他寫得東西——

給所有知道我名字的人:

大家好,我是陳遂。

我知道大家等我發聲,已經等了很久了。面對風波,我本應在第一時間就出來解釋,但此事並非是簡單的口舌之爭,更上升到法律層面,為了避免我的言行會給法律取證增加困難,故等到取證完畢才站出來。

上一條微博我已經公佈了律師函,在此不再過多贅述,對事情真相存疑的朋友可以等法院最終宣判,相信正義雖遲但到。

接下來我想說幾句真心話。

首先我想對讀者們(粉絲們)說,這個圈子時常讓人失望,但你們是我心中的凈土,亦是我走到現在最大的支撐。我會用法律證明你們沒有看錯人,陳遂是乾乾淨淨的,陳遂的文字也是乾乾淨淨的,從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以後也一定會是這樣。

其次我想對我現實中的朋友們說,我一直覺得我是個沒有家的人,我常在隨筆里說,比起山我更喜歡海,那是因為山是有根的,而海只能無休止的漂泊。童年時,我的父母給了我一個斷槳,由我自生自滅,我一度在同一個漩渦里打轉,不敢繼續往前,直到遇見你們,我才敢划著我的斷槳出發。你們對我的意義比血緣親厚,近日波折,也感謝你們的支持與信任。

然後我想對一位很重要,恰好也牽連進此事的老師說,謝謝您,答應您的事,我將用一生去踐行。

最後我想對宋舒雲說,我已經很久沒有說出「媽媽」這兩個字,這是一個我在寫小說的時候提到都會停頓一下的稱呼,但是今天我想叫你一聲:媽媽。

這也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

人人都有想守護的東西,對我來說,愛,夢想,自由,就是我想守護的。丹可磨也,而不可奪赤,你可以傷害我,但不可動我心中炬火。

最近陷入風波,我反倒有時間去思考一些從前沒細想過的事情。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想寫一些與愛和夢想無關的文字,比如生命,比如人性。那會兒我覺得愛和夢想是多麼普通,普通到人人脫口而出,總寫有什麼意思?可如今我才理解,愛和夢想才是這世界上同時兼具最宏大與最細膩的情感的議題,需要我們每個人用一生去尋找其中奧義。

讀者們,朋友們,我愛的以及愛我的人,希望我們都能不負愛與夢。

最後的最後,想對看到這一行的孟菱說,至此,紅豆單挑宇宙成功,givefive,orkiss。

——陳遂

10.14

與其說是聲明,不如說這是一封長長的信。

孟菱一字不落細細讀完。

這一次她並沒有去看評論里的聲音,摁滅手機后,她對着天空伸了個懶腰。

一身輕鬆的感覺可真好。

她換衣服下樓,陳遂恰好把麵條盛好放在桌子上。

他去冰箱拿辣醬,看了她一眼:「你可真準時。」

她恬靜一笑,走過去,沒有拿筷子開始吃,而是舉起一隻手,蠢萌蠢萌看着他,眼巴巴等他走過來。

他問:「搞啥?」

「你說呢。」她笑眯眯。

他恍若大悟,差點吐血,笑呵呵走過來,朝她手心上「啪」地擊了一掌。

她想把胳膊縮回去,他卻提前抓住她的手,拿到唇畔親了親:「Orkiss。」他提醒。

孟菱一笑,算是獎勵他一個吻,不和他一般見識。

後來吃完了飯,他們久違的去逛了街,陳遂請孟菱去一家很高檔的咖啡館喝咖啡,中間宋舒雲有換不同的號碼打給他,陳遂乾脆用孟菱的耳釘把手機卡取出來掰斷扔掉了。

孟菱知道,他是真的決心和宋舒雲形同陌路。

至於宋舒雲,該有的懲罰,自然會慢慢報應到她身上。

他們回家的路上,恰好路過一家正在清倉的花店,孟菱眼尖看到了清倉處理的牌子,拍了拍陳遂的肩,讓他把車開到花店門口。

進店之後才知道,原來老闆娘打算去另一個城市結婚,於是關店歇業。

孟菱說:「祝福你呀。」

然後就買了一大把鮮花回來,花了好幾百塊錢,頭一次這麼奢侈。

老闆娘見她買的多,還送了她兩個花瓶。

陳遂問:「你買這麼多,等明天回校帶一束回去吧。」

孟菱說:「也行,這些花三分之二慶祝你今天發微博的勇氣,剩下的三分之一給舍友們慶祝一下昨晚的演出。」

陳遂愣了愣,一哧:「發個破微博還用得着勇氣?」

他沒心肝的樣子,把她懷裏的花拎起來,先一步進了院子。

她溫和的笑着,沒聲音跟在他後頭,他快走到門邊的時候,轉臉看了她一眼,痞笑:「不傻,知道自己跟過來。」

孟菱失笑:「我發現你這張嘴越來越像阿卓了。」

陳遂一愣,隨後哈哈大笑,念念有詞「媽的笑死」。

正在和一群狐朋狗友搓麻將的阿卓,此刻忽然打了個噴嚏,有人手機響了,鈴聲恰好是王心凌的《愛你》。

他揉揉鼻子,笑着給吳梔子發語音微信:「你剛才是不是想爺了?」

幾分鐘后吳梔子回復一個兩秒鐘的語音:「你有病。」

語音外放的。

搓麻將的聲音頓時停下,幾秒屋裏飄蕩著哄堂大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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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特別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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