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奶奶的五年計劃（下）
身子頗為沉重，張晏還是艱難的翻滾下床，躺在冰涼的地面上，藉助涼意微微刺激，喚醒意識。
起床一事，不異於負重習武，太過艱難。
不過他睜開眼皮的時候卻看到床幃兩側貼著兩張淡黃紙符后，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這屋子每日都要打掃整飭，如此現眼的地方紅甲不會看不到，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知道此事，或者本就是她親手懸掛上去，陷害自家少爺的。
張晏有些不悅。
並非因為這種玩鬧事惹怒了他的好脾氣，只是覺得這倆姑娘竟然還是不和自己一條心，忽然有些疏遠而已。
人心就是如此。
他又急忙搖搖頭，忽然警醒，怎麼近來如此多愁善感了，像個娘們兒一樣？
隨即，一道白影破門而出，坐在院落，大喝一聲：「紅甲，綠奴，你們兩個給我出來！好妮子胳膊肘往外拐了，害得少爺我元氣大傷，今日不拿你倆開刀祭旗，我愧對昨夜疲累身上兄弟！」
兩面羞紅，端坐院中。
紅甲本就是膽大心細的女子，怎會不知此事緣由，只是，昨日兩人回來后，就被人帶去了后宅老祖母房內。
老夫人慈藹寬和，盯着兩個丫環好一陣上下仔細打量一番后，伸出手拉着紅甲二人，語重心長，循循善誘道，你們跟着你家少爺也有些時日了，看他有無對誰家女子另眼青睞，有那愛慕之意？
紅甲也不瞞着老夫人，只說咱們家少爺，女子眼緣極佳，身旁鶯燕環繞的，但是所說公子獨獨對某個小姐有那特殊憐愛倒是沒有。
綠奴在一旁其實想說那商紅鯉不是一直沒有回去商家，被紅甲有意白了一眼，把口中言語，又迅速咽回肚中，作那茫然無知狀。
老夫人都看在眼裏，卻又裝作什麼都沒看到，只是繼續說道：「你家少爺今年都二十四周歲了，小時候我在老宮觀給他勘命，道長說的是二十四歲以後再論婚事，為此，好等了老太婆我多年啊。」
她眼神慈祥幸福，又微有遺憾，「不過這等事，還是要他那不近人情的大伯，我那不孝兒來決定，一介婦人，不能當什麼家的。」
老夫人伸手拿出了幾張朱紅線勾畫的黃色紙符，說這是她昨日去那老宮觀，山腳處遇見了一位很有靈性仙氣的年輕道人，與那人說了自己孫兒這種情況以後，人家山水間立地成符，而且還是免費送給咱們公子體驗的。
只是老夫人千恩萬謝后臨走前，那年輕道人說，讓少爺用的好再來還願，自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宮觀掛單遠遊道人，張白雲。
老夫人再把二女拉進些，低聲說道：「雖然暫時不能為你們公子定下一門親事，但是房中幃內，有兩個寵婢，后宅這邊，還是沒人敢傳閑話的，要是有人傳到你家老爺那邊，咱們張家雖然世代習武，注重保持元陽，可是你家公子心善，性軟，不知道兩個小妮子，願不願意成為公子的填房侍妾？」
二女面紅欲透，羞紅似醉紅。
心思百結，驚怯一番已到春。
老夫人說起自己那親孫兒，便又自豪起來，說到底眼前只是丫環而已，如此與她們說這件事，已經是看在張晏的面子上了，如果是小寧院子裏那幾個丫頭，老夫人就是直接命令了。
讓你今夜鑽你少爺被窩，明早床上沒落紅，就是杖下有殘花了。
老婦點到為止。
最後囑咐了兩女，紙符部分燒化符水，剩下掛在床頭即可，然後指了指門后一個木頭箱子，箱子中有那小巧冬青色釉瓷藥罐三十枚，讓兩女給少爺每日喂服。
張晏咕咚咕咚，喝了一罐苦澀藥水，暗罵道：「張白雲這個江湖騙子，送符賣葯，坑騙我家祖母不說，可把少爺給害慘了！」
雖然紅甲綠奴最終還是沒有趁機而入，主動現身張晏，但是那弄髒的床褥，可是二人親手清洗的啊。
多丟人啊。
腹中長庚笑不合口，「地八山山四，丹澤茯苓三，配比講究，熬制夠火候，這劑六味地黃湯，着實正宗，補陰虛，清虛熱，治時短萎症，恰巧對症。」
張晏羞怒懟道：「誰說小爺不行了，你老傢伙迎風尿尿試一下，不撒一身算你老頭子有能耐還有，就算小爺是偉男，也不想展示給您二位免費觀賞，所以，誰再偷看我與女子歡愉，即使在夢裏，別怪我翻臉！！！」
他仰頭把那罐子中剩下的藥液全部喝光后，扭過身看看那兩個已經因為羞愧違抗少爺意思，跑回自己房間的丫頭，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他瞬間想到一個「回報」的好辦法。
只見張晏緩步走到她們窗前，輕輕敲擊木窗，意思有些兩分戲謔，卻帶有八分真誠道：「其實奶奶也透露給我這層意思，昨夜着實等你們倆等了一夜，既然紅綠兩位小娘子倒是欲拒還迎的意味，那倒不如，今夜虛掩屋門，早早滅了燈光，等少爺上門寵幸吧。」
他說道最後，再次敲了敲窗欞，一字一句確認說道，今夜我一定來。
就躲另外一邊大氣都不敢喘的兩個丫環此時心緒如海波洶湧。
怕郎真來。
又怕郎不來？
張晏獨自一人捧着手中的藥罐，走向觀瀾街方向。
橫穿過觀瀾街，就是海了。
越往海邊走，風越大，越冷，月越圓，越亮。
人也就越來越放鬆，胸懷也就跟着大了起來，腦袋被海水波浪沖洗過一遍又一遍后，整個人都變得平靜。
此時正是落潮。
張晏順着海邊，走過一片礁石，來到一處少人的沙灘，確實能撿到一些螺蟹類，海光漫天，蒸騰條條金色細微光線，不知不覺間，灼燒人的肌膚。
張晏竟然從粼粼波光中看到瑣碎細小文字，他恍然大悟，原來這個世界，連日月都是由那文字鏈條構成？
他不再去想，他來此地是取一件東西的，海水中有塊巨大的礁石，下面就有他需要的東西。
海邊長大的孩子就沒有不會下水的。
他先是運轉文氣，踏波而行。
走過一段后，頭腳瞬間顛倒，筆直墜進水中，迅速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