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祭典前夜

彷彿是絲絲縷縷纏繞的細線，那神秘的東西靜悄悄攜裹少女的身體，末端卻又不斷延伸向遠處，最後停下的終點，是一個祂無法理解，無法觸及，更無法到達的神秘地方。

祂厭惡無法掌控的東西。

最重要的是，它還和艾娜有著千絲萬縷的，祂不知道的聯繫——這讓祂感到了無法言說的危機感。

銀髮神明坐起身，靜靜垂下眼。

祂龐大的精神力以緩慢的速度，柔和地入侵少女的大腦，似乎是想要捉住那詭異的東西。

儘管祂的動作很輕，但宋苒還是從睡夢中驚醒，「溫德爾！」

她好像驚恐極了，眼睛瞪大，眼睫還在不斷顫動。

神明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似乎是在為宋苒一聲脫口而出的「溫德爾」而感到愉悅。

宋苒抓住祂的手腕，「你做了什麼，我的頭好難受。」

「艾娜，別害怕，」神的聲音溫和極了，祂安撫似的撫著少女柔順的黑髮，然而精神力入侵的動作卻毫不遲疑，「只是有些噁心的東西忽然出現在你的身體里，我在幫你清除它。」

「不，不，快停下，這樣我好難受，好疼。」

眼前的少女神色卻愈加蒼白，額頭都滲出了冷汗。祂聽見她胸腔內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著，隨著精神力的深入，祂清楚地感知到了她恐懼的情緒。.jj.br>

是演戲嗎？還是真實呢？

神的動作頓了一瞬，原本還在不斷侵入少女大腦的精神力也停下了，儘管祂清楚地知道，祂早對自己下了禁制，自己的神力並不會對少女造成任何傷害，但祂還是暫時停了下來。

然而，就在祂停下的下一秒，祂聽見少女在腦海里焦急地對誰說著，【你被發現了趕快躲起來啊！】

祂眼神瞬間冷了。

然而少女似乎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並沒有發現神的動作已經停了下來，還在急切地催促，【你趕緊回小黑屋躲著，我沒叫你你別出來！】

那個東西說，【知道，你別忘記我們的約定，我幫你……】

神明沒有再聽下去，陡然變得狂暴的精神力如同一張遮天蔽日的大網朝著那東西涌去，然而，就在祂要捉住它的瞬間，那東西迅速消失了，沒有留下一點痕迹。

銀髮神官的眼神愈發冰冷，華麗奢靡的宮殿內，瞬間被陰冷的氣息籠罩。

少女似乎是鬆了口氣，她的額頭上還有方才因為過度驚懼流下的冷汗，她掩飾性地撲進神明懷抱，小聲說，「溫德爾，你太敏感了，你天天在我身邊，怎麼會有東西敢進入我的大腦呢？」

她溫柔又乖巧地呆在神明懷中，沒有看見祂越來越陰沉的神色，和眼中濃重到化不去的濃稠黑暗。

祂垂下眼看她。

「撒謊。」

少女似乎沒聽清，「什麼？」

然而神明沒有回答。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祂得不出答案。

但能夠確定的是，被祂禁錮在懷中逃脫不得的少女，似乎並沒有學會乖巧。

每當祂覺得，自己已經能夠牢牢掌控她的時候，她總能給自己「驚喜」，一如現在——

她還有秘密。

她還在撒謊。

但沒關係，祂很有耐心，祂會一點一點，把她的爪子都拔掉的。

很快到了神祭典。

這是巴特國的傳統節日，每到這一天，巴特的王會在祭壇舉行莊嚴隆重的儀式，為神明奉上珍貴的神水。

作為女王的宋苒，自然要出席。

她站在鏡子前，銀髮神明親自為她穿上了禮服。

宋苒從鏡子中，看見正垂眸為她整理裙擺的神明，忽然問，「……溫德爾，你還是溫德爾嗎？」

「你可以叫我溫德爾。」神明回答。

祂的表情平靜極了，彷彿那日眼含笑意的不是祂一樣。

少女看著祂的臉，視線再次定格在那顆小紅痣上，「那，那你是厄斯賓……」

「不是。」驟然變冷的語氣。

「可是……」

「不要惹我生氣，艾娜。」

祂壓制住體內在不斷爭奪控制權的另一面，語調平靜，卻無端讓人覺得悚然。

少女不再說話了，但眼睫卻垂了下來，彷彿在失落。

祂又聽見她腦海里在和人說話了，【好想厄斯賓得，我覺得我真的有點喜歡他，他太乖了，是我見過最乖的小狗……】

【那你離開這裡，就見不到他了啊。】

神明的手臂青筋暴起，這幾日，祂總會在少女安眠的時候入侵幾縷精神力進去，自然可以清晰地聽到她與那東西的對話。

祂死死克制著自己冰冷的殺意和暴烈的怒意，臉上仍然是平靜的神色。

祂聽見少女似乎很難過地說，【可他已經消失了。】

【那今天你還要走嗎？】

【……當然。】

神靜靜聽著，眼神冷漠陰鬱，唇邊卻緩緩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有了希望，卻陷入無法逃脫的絕望，她會哭嗎，會顫抖著流淚嗎，會學會乖巧學會認命乖乖呆在祂的身邊嗎？

不會也沒關係。

祂會把她的眼淚一點點吻掉，給她打上獨屬於自己的標記，再將她帶到虛空之境，徹底禁錮的。

「艾娜，」銀髮神明牽起她的手，慢慢印下一個吻，「祭典要開始了。」

你再也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