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墮神歸位
神官微笑著，在厄斯賓得不可置信的眼神下，輕易就掙開了血霧。
冷白皮膚上慘不忍睹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他垂下眼，右手緩緩抬起，不過是一瞬，就被神壇上突然燃燒起來的聖火吞噬。
漂亮晶瑩的白色光點，在神壇之上徐徐升起漂浮，如同一道白色的光瀑。
幾乎是同時，厄斯賓得感到了虛弱，臉色愈加蒼白，席捲著一切的血霧越來越稀薄，直到最後徹底回到了他的身體里。
「艾娜，」厄斯賓得勉力支撐著自己不要倒下，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他死了，我們……」
「噓，別說話。」
少女將手指按在了他的唇珠上。
她笑著牽起他的手，「你帶我去神壇上面，好不好。」
厄斯賓得不會拒絕她的要求。
神壇上的聖火還在猛烈燃燒，像是要將一切都吞噬殆盡。
白色的光點，溫柔親昵地觸碰她的肌膚。
「艾娜，小心些，別離火太近。」
厄斯賓得不知為何有些不安，那種狂躁的情緒又來了，他想立刻把少女擁在懷裡，帶她離開。
而少女滿足了他的願望，「厄斯賓得，你靠過來一點，抱住我。」
緊密炙熱的擁抱。
宋苒的手心，緊緊抓著那個被她摔到地上，只剩下十字架的吊墜，而後，在他的脊背緩緩游弋。
冰冷的觸感。
莫名的戰慄感緩緩升起，厄斯賓得剋制著自己的忽然晦暗的情緒，低聲哄她，「怎麼還拿著他的東西，一起扔到聖火里吧，好么？」
宋苒輕輕笑了一聲。
周圍的白光更加炫目耀眼，幾乎周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下方熊熊燃燒的火焰，是血一般的顏色。
在越發緊密的擁抱里，少女溫柔回應，「好啊。」
厄斯賓得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感到胸口，忽然傳來了劇烈的痛意。
熟悉的疼痛感，伴隨著莫名出現的虛弱，幾乎要讓他支撐不住地倒在地上，但他仍拼盡全力，死死抓住少女纖瘦的胳膊。
猩紅的眼睛里，是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茫然。
直到少女笑著開始掰他抓住她胳膊的手，他才緩慢地低下頭看。
冰冷纖長的十字架，從背後沒入心口。
瑩潤的白光，從胸口迸發。
這熟悉的一幕，讓他頭痛欲裂，彷彿有什麼混沌的，被隱藏的東西，正在緩慢地侵佔他的腦海。
那是他破碎的，和少女的回憶。
甜蜜的，快樂的，走馬燈一般從他腦海里掠過，最後定格在空中城堡，盡數枯萎的薔薇和握著十字架的手上。
又一次。
他抬眼，猩紅的眼睛里爆發出強烈的情緒，像是黑沉沉翻滾著的陰雲，強烈的壓迫感幾乎要讓人喘不過氣。
「為什麼？」
「對不起，」少女說出了一模一樣的回答，「我騙了你。」
她笑著，終於徹底脫離了他的禁錮，輕輕一推，黑髮青年便像是折翅的蝴蝶落入聖火。
再一次劇烈起來的聖火中，猩紅的眼睛，執著地盯著她。
「你是溫得爾的一部分，只有你們都死了，我才能有機會奪取神力。」
「我想成為，這世上，至高無上的王。」
她俯視著他，眼睛里滿是野心和惡意。
那是他曾在她鮮血里品嘗到的甘美味道。
此刻卻彷彿化作了鋒利的刀刃，狠狠扎向了他的心口。
【黑化值：五顆星】
無數瘋狂的想法再次席捲上來，他的身體在被聖火吞噬，意識卻無比清醒。
他伸出手，要禁錮她，報復她……
可他抓不住她。
「再見了，我的小狗。」她說。
一切歸於寂靜。
只有神壇的聖火，還在劇烈燃燒，驚人的火光甚至照亮了天空潔白的雲，將其也變為了血紅色。
被困在神殿外的侍衛們終於涌了進來，戰戰兢兢地看著地上三皇子的屍體，和微笑著一步步朝他們走來的少女。
「你，你殺了三殿下！快把這個該死的女人拿下！」侍衛長憤怒地大叫著。
然而，一道耀眼白光閃過，侍衛們還沒有近少女的身，就被彈了出去，倒在地上嘔出一口血。
「太吵了。」
侍衛長驚恐地看著她指尖還未散去的白光，「這，這是……」
少女歪了歪頭，「這是神力啊，你們不認識嗎？」
她愉悅地笑著，「神明認可了我新王的身份，賜予了我神力啊。」
有沉不住氣的侍衛叫起來，「你，你，你胡說！這明明是你——」
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臉色極度不好的侍衛長拉住了，「別說了，你想死嗎？」
侍衛長的手微微顫抖，他強行壓下恐懼，單膝跪下，表示臣服，「國王陛下他，會，會承認您的身份的。」
隨著他的單膝下跪，其餘人，也都戰戰兢兢地跪了下來。
詭異的是，少女一直沒有開口叫他們起來。
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在漫長的，充滿壓迫感的寂靜里，侍衛長滿是污穢的臉上，感受到了一滴雨。
下雨了？
他伸手去摸，卻驚恐地發現，那根本不是雨水，而是血水！
不知何時，天空已經徹底陰沉下來，彷彿籠罩著揮之不去的陰霾。黑而壓抑的烏雲沉沉墜在空中，彷彿隨時要塌陷墜落。
幾乎是一瞬間，磅礴猛烈的血雨，從那遮天蔽日的黑雲中砸落，滾滾的雷聲在頭頂響起，炸裂的聲響幾乎要震破耳膜。
驟然而起的狂風席捲著沙土碎石呼嘯著刮過，打在臉上生硬地疼，嘩啦啦的暴烈血雨猛烈地沖刷著一切。
刺骨的，彷彿是從地獄傳來的陰寒。
幾乎所有人都瑟瑟發抖起來，下意識看向還燃燒著聖火的神壇。
「是，是神發怒了嗎……」有人喃喃。
宋苒同樣注視著神壇。
代表著聖潔的火焰越來越微弱，最後徹底熄滅。
與此同時，一道聲音響在她耳邊——「艾娜。」
陌生又熟悉，冷漠又旖旎，平靜又殘暴，溫和又冷酷。
像是兩道截然不同的意志融合在了一起，既割裂，又和諧。
這聲音里，翻滾著可怖粘稠的陰暗欲/望，不停地叫著她，不停地呼喚著她：
「艾娜。」
「艾娜。」
「艾娜。」
「……」
隨著這詭秘的聲音，她感到了濃重的窒息。明明沒有人觸碰她，她卻覺得彷彿有誰正用力抱住她，一寸寸捏碎融進骨血里，又有誰堵住了她的唇，掠奪她所有的呼吸。
這彷彿每一寸肌膚都被擁抱親吻的詭異感覺，引起少女的陣陣顫慄。
呼嘯著的狂風，暴烈的血雨，簌簌落下飄到她髮絲的枯葉，彷彿都變成了祂的眼，祂的手臂。
祂無處不在。
她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