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山莊漸漸安靜下來。

紅彤彤的燈籠依然掛在屋檐樹梢,紅紅火火的亮着,大紅的喜字也依然燦燦地惹眼,像是在提醒著每一個人,今晚是風一笑和夕萍的洞房花燭夜。

夜很深。

明月無缺。

又是像寒冬一樣的冷風。

安靜的冷風。

一棵暗紅的楓樹下發出一陣脆響。

碧玉鈴鐺脆脆搖蕩。

那是風最美的聲音。

夕陽好像很累,他倚著楓樹。

月光下,他的臉sè有些蒼白。

額角沁出細碎的汗珠。

胃裏又出現了翻江倒海的疼痛,可他仍舊一口一口的喝着酒。他的酒量好像越來越好了。從喜宴開始到現在他一直一口一口的喝着。

他只想在這楓樹下,好好的大醉一場。

有蟲鳴,似乎還有螢火蟲。

微隱微現。

螢火蟲......

他記得她也愛螢火蟲。

他的心裏又是一陣劇痛,痛沒過了胃裏。

但是他並不想去找她,因為他知道她一定會生活的很好。儘管她對他變得如此冷漠,只要她生活的很好,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白華似玉的衣裳在寒冽的夜裏顯得分外單薄。

他忽然彎下腰劇烈的咳嗽起來,咳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然後他看到了那串碧玉的鈴鐺閃出幽綠的暗光,盈盈地,漫漫地,越來越憂傷......

天空上的月亮彷彿也憂傷起來。

他的眼神看起來那麼孤冷。

紅楓下。

夕陽忽然被什麼驚擾了,身子一顫,鈴鐺搖的脆脆作響。

他側過頭,就看到了楓樹外那個灰芒的身影。

亮亮的月光里,那個身影千閃萬變。

劍光乍現。

劍風虎虎。

是江劍七郎。

和他的飛雲劍。

夕陽忽然覺得他的心此刻比自己更加的孤獨。一個深夜獨自練劍的少年,他的心是何等的寂寞。

他的劍法惹的寒風大了許多。

夕陽站起來,紅葉片片自他衣裳飄落。他徑直走向江劍七郎,天際那盤皎潔的月亮,和他透著孤獨的背影,忽然開口道:「要不要喝一杯。」

******

紅楓在月下看起來似乎特別美。

樹下堆著好幾壇酒,江劍七郎一碗一碗的喝着,而且喝的很快。

夕陽瞧着他,目中充滿了愉快的神sè,酒的確能夠使人忘記痛苦。至少這一點在江劍七郎的身上表現的很好。

江劍七郎忽然放下酒碗,灰sè的眼睛裏露出一絲溫暖的笑意:「你為何深夜不睡?」

夕陽笑了一笑:「睡覺哪能比得上喝酒舒服?」

江劍七郎默然半響,這才從罈子裏勺了一碗酒,仰著脖子喝了下去。

夕陽淡笑望着,很欣賞他喝酒的樣子。

過了半響,江劍七郎忽然嘆了口氣,道:「這世上怎麼會有『情』這個東西?」

夕陽吃了一驚,顯然沒有想到江劍七郎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然後又笑了,道:「若是沒有情,我們又怎會坐在這裏喝酒?」

江劍七郎垂下頭來,望着手中的飛雲劍,黯然道:「我若是可以和這把劍一般無情,就好了。」

夕陽搖了搖頭,緩緩道:「你錯了,人是不可能沒有感情的。」

江劍七郎沒有說話,聽着。

夕陽接着道:「這世上只有一種事物沒有感情。」

「天!」

「不錯。」夕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正因為天是無情的,人卻有情,所以,人定勝天!」

江劍七郎沉默了很久,才慢慢的緩緩點頭,道:「我明白了。」

夕陽握住了腰間的夕影刀,目光流轉在刀鋒上,道:「刀劍無情,人卻是有感情的,所以夕影刀殺的都是該殺的人。」

江劍七郎又沉默了好了,終於喝下一口酒。

江劍七郎生xìng孤僻,本就是那麼孤獨,那麼倔強,使得夕陽時常會想到一匹狼。

「情,也能殺人!」江劍七郎忽然道。

這句話說的很冷,比刀鋒還要冷。

夕陽似乎怔住,過了半響,才嘆口氣,道:「所以,夕影斷魂根本無法稱霸武林。這世上無論什麼樣的冷兵器都無法稱霸武林,只有感情。」

「殺人不見血的刀!」江劍七郎的眼睛忽然帶着種無法形容的痛苦之sè。

夕陽沒有說話了,仰頭,喝了幾口酒。

江劍七郎亦是如此。

忽聽見一聲冷語:「你到是了解的很。」

夕陽沒有回頭,他聽的出來是木子文的聲音。

江劍七郎站起來,道:「師兄。」

木子文冷道:「叫大師兄!」他站的極直,手裏的刀握的很穩。

江劍七郎恍似被抽了一巴掌,僵在那裏。

多年以來,夕影山莊師兄弟情同手足,本像親大哥一般的木子文恍似變了一個人,語氣竟這般硬冷。

夕陽站起身來,凝注著木子文,眼睛裏閃著光,緩緩道:「叫了這麼多年的師兄,只怕一時半會難以改口。」

木子文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只是話語變得極冷:「那就從這一刻起,改口!」

夕陽笑了,笑的有些凄涼,道:「大師兄。」

「你記住,你沒有正式成為莊主前,你都要叫我大師兄!」木子文目光刀一般的盯着夕陽。

江劍七郎看的怔了怔,雙目里的灰sè冰芒一般透出來,手中的飛雲劍握緊了。

木子文忽然將目光望在江劍七郎的身上:「你想做什麼?」

江劍七郎沒有回答,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用一塊灰石雕刻出來的。

木子文聲音更冷酷:「你不是奪情刀的對手!」

奪情刀?

江劍七郎赫然望去——

夕影山莊人人皆知,大師兄木子文的刀沒有名字。如今他卻將它取名:「奪情!」

夕陽默然。

沉默,通常代表兩種意思。

默認。

和抗議。

木子文又轉過臉來瞪着他,瞳孔漸漸縮緊,道:「既然是下任莊主,就不該如此嗜酒!」

夕陽還沒有說話,木子文又道:「你根本不配!」他再也沒有說一個字,也沒有瞧任何人一眼,大步離開。

是不配做莊主?還是不配得到她的愛?

夕陽苦笑。

江劍七郎冷視着他的背影,突然道:「他變了。」

夕陽道:「是!」

「短短几個月,他怎會變得這樣?」

夕陽又在樹下坐着,他拿起一隻酒碗,撫在掌間,忽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因為一個人。」

江劍七郎沉思片刻,驚道:「女人?」

夕陽點頭,黯然道:「自然是女人。世上也許只有女人才能改變男人。」

江劍七郎又不說話了,灰sè的眼睛變得很暗淡。

他又想到了夕萍。

然後他猛地喝下一碗酒,半響,他突道:「是逐依蜓?」

酒,的確很奇妙,有時能令人安眠,有時卻又能令人興奮,有時又能令一個不愛說話的人說出好多話來,有時還能將兩個都是話不多的人坐在一起聊話。

夕陽自然也是話不多的人。

「是。」

從艷嬌宮取葯回來后,逐依蜓一直住在夕影山莊。她的眼裏似乎只有夕陽,她整天跟着他,瞧着他。

夕陽經常可以望到木子文的眼神。

有愛。又恨。有醋意。有痛苦。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yīn暗。

那種yīn暗看的夕陽手心發麻,很多時候夕陽都只是告訴自己是錯覺。

因為,木子文是他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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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笑之殺人不見血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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