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深水之下
黃昏已經掛在了天邊，一排排的雲被映襯成了橘黃色，看起來是那麼的美，可惜這一切都不是給失意的人的美景。秦雨提着收拾好的垃圾重重扔進了垃圾箱，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現在支撐他不崩潰的理由只有那個小小的出租屋，雖然小，但是他知道那盞燈永遠為他留着，那就是他現在的信念。
十字路口的紅燈亮起，行人們都停了下來，看着讀秒的計時器，秦雨混在行人之中，是那麼的普通。秦雨發現所有人都看着十字路口對面的一家高級餐廳，眼光隨即跟隨過去，一輛保時捷跑車停在酒店門口，這車秦雨知道，保時捷911，傳奇代表跑車車型之一，當時在網絡上看到新款時覺得超級拉風，但是100w的價格讓秦雨知道只有換一個好的姿勢在夢裏才會有。
秦雨剛想收回目光，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個身穿紅色晚禮服的女人從那輛紅色保時捷911中下來，她的長發柔順地搭著後背，紅色的晚禮服比旁邊的跑車還要紅，紅得那麼刺眼，腳上的黑色高跟鞋把她的腿襯托得更加修長……秦雨的瞳孔像地震般顫抖，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整個世界都空蕩了，周圍沒有任何人、沒有車…秦雨的面前被一片黑色籠罩，彷彿黑夜降臨，一條明顯的分界線在秦雨面前，秦雨所站的一邊是黃昏的暖色，分界線的另一邊卻是黑夜。
一個聲音響起：「接受現實嗎？那就是小雅對吧？」黑夜中慢慢有一個人走近，秦雨看不清他的臉。
「不可能，那不是小雅，只是一個長得像的人罷了，一定不是！」秦雨朝着那人吶喊著。
黑夜中的人突然來到秦雨面前，他們就這樣隔着黑與白的交界線面對面對視着，秦雨這才看清黑夜中人的臉，這不就是自己的臉嗎？
黑夜中的秦雨只是冷漠地看着這個還在掙扎的可憐人，「你不相信的話打個電話不就知道了，撥通那個愛心，問問她在哪，不就清楚了嗎？」
黑夜的秦雨拿出自己口袋裏的手機，「我這裏也有哦，要不我幫你打？你不屬於這裏，記住，黑夜將至，而火把就在你自己手裏。」話音剛落，黑夜瞬間消失，那個秦雨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秦雨看着手機里的那個愛心，手不停地顫抖，但是他依舊撥通了電話。他多麼希望電話接通時是小雅興高采烈地告訴他現在在哪裏玩、吃了些什麼好吃的，遇見了什麼奇葩事……電話里傳來嘟…嘟…秦雨的神經已經緊繃到了極點。世界沒有那麼多巧合，就像電話撥通時，紅色晚禮服的女人拿出包里的手機，朝面前的男人比了一個手勢，示意接聽一個電話便向一旁挪了幾步。
「小雅，你在哪裏？」秦雨的聲音有些顫抖，「我已經面試完了，現在在回家的路上，一會兒就到家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女人聽見電話里說的話，顯得有些緊張，「我現在正和麗麗逛街呢，麗麗讓我陪她去吃一家火鍋，她說味道老好了，你先回家，想吃什麼我給你帶回來。」女人接聽電話的同時還時不時回頭看看等在跑車邊的男人。
秦雨沉默了，他知道那就是小雅，只是自己不願意相信罷了。看着身穿紅色晚禮服的小雅是那麼的美，如果換作以前，他一定會把她抱起，誇她是天下最美最美的人，可是現在，她的美已經不再是屬於他的了。
拿着手機的手臂忽然脫力般垂下，電話里傳來小雅的聲音，說的什麼秦雨已經聽不清了，他再一次進入了封閉，就像全世界與自己無關一般，熙熙攘攘的行人從他旁邊經過，秦雨就像空氣一樣，就這樣站在原地……
電話里半天沒有秦雨的回應，小雅以為是他生氣了，可現在並不是哄他的時候。掛掉電話，朝着正在等她的男人走去，小雅伸出左手，輕輕挽著男人，她們相視一笑，朝着高級餐廳大門走去。這一切秦雨都看在眼裏，說不清心裏到底是什麼感覺，好像很痛，一股令人喘不過氣的痛，可好像又沒那麼痛，甚至感覺不到悲傷，只是發生了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慫嗎？的確挺慫的，自己女人被搶了，卻只能灰頭土臉地離開，換做其他人會不會是憤怒地衝上去，一拳打在那男人該死的鼻子上。秦雨是沒有勇氣嗎？是的，他沒有勇氣，他連當面質問小雅的勇氣都沒有。
天色已經逐漸暗淡，黃昏拼盡最後一點力氣殘留的晚霞也即將被黑夜籠罩，路燈已經打開，城市的霓虹燈把殘留的晚霞映襯得更加悲壯。秦雨像一具行屍走肉般默默走過街頭、街角……江邊的風帶走了白天余留的熱氣，江水滾滾地流淌著，秦雨走到了一座大橋上，他雙手放在欄桿上，盡情地享受着江風帶來的涼爽，望着遠方的天空，星星一閃一閃的，在夜色里是多麼的動人。
秦雨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回家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嗎？可是那樣豈不是太可悲了，質問小雅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秦雨自己也沒有那個勇氣，他就這樣久久地站在橋上。回想着以前的點點滴滴，好像都還停留在昨天，明明是那麼的幸福，為什麼最後會這樣呢？眼淚再也忍不住從眼眶湧出，流過臉頰，最後滴落進江水中。
眼角的餘光里突然有人闖了進來，秦雨向一邊看去，是一個女生，看起來年齡不大，20出頭的樣子。女生一直低頭看着江水，眼神中充滿了絕望，下一秒女生突然雙手用力，身體翻越欄桿，站在橋的邊緣，秦雨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回了神，本能地沖了過去。女生張開雙手，向前方倒去……
秦雨看着她的身體一點一點傾斜，秦雨全力衝刺，千鈞一髮之際，秦雨在女生即將掉落的瞬間抓住了她的手。地球引力像魔鬼一般拉着女生的腿，想把她拉入深淵。秦雨費力地拉着她，整個上半身都探出了欄桿，女生看着這個咬牙堅持的男人，只是淡淡沖着他笑了笑，然後開始掙扎，她想擺脫男人抓着她的手。女生不停地晃動，秦雨光抓住她就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女生現在這麼晃，秦雨已經快到極限，女生的手在慢慢滑落。
「為什麼？死都不怕，還怕活着嗎？」秦雨大聲吼道，「活下去，這個世界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還是有很多美好的，求求你，活下去！」
女生聽了秦雨的話並沒有放棄掙扎，秦雨想找人幫忙，但是橋上除了來來往往的車輛沒有一個行人，終於有幾輛車發現了這邊的情況，幾個車主慌忙下車跑了過來，可他們終究來晚了一步。秦雨已經拉不住了，他把腳抵在欄桿上，試圖用最後的力氣將女生拉上來。秦雨憋一口氣，將所有力量都集中在手上，頭上的青筋暴起，血絲充滿了整個眼球，秦雨拼盡最後的力氣將女生一下扯上來了一點，幾個車主終於趕到，幾人急忙拉住女生。秦雨由於長時間用力過猛，頭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再加上剛剛用力扯女生時導致身體失衡，身體往欄桿外倒去，眾人都在拉着女生，沒人注意到身體已經倒過欄桿的秦雨。
「遭了！遭了！」一個車主慌忙出聲，就在聲音發出的同時，秦雨已經掉落……水花四濺。
「快打120！」
「先打110啊！」
「全部打啊！快點！」
眾人被秦雨的突然落水搞得手忙腳亂，一時不知道做什麼。
「看住這個女生，防止她再一次想不開，我們幾個去江邊，看一下那個小夥子有沒有游到岸邊。」
空氣被江水不斷地從身體里擠出，嗆水帶來的窒息感讓秦雨異常難受，手腳拚命揮舞著，可任憑他如何掙扎，身體還是不受控制地下沉，意識越來越模糊，突然感覺痛苦好像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很強的困意。
秦雨在江水中慢慢下沉，手腳不再掙扎，表情異常平靜，好像睡著了一樣。
「寶貝，你要活着，要好好活下去……」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闖進秦雨的耳朵，他睜開眼睛，發現遠處站着一個女人，周圍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望無際的黑……
秦雨已經墜落到了江底，這個深度一點光都沒有，周圍寂靜得可怕，不過在這深水之下有聲音才是怪異的吧。秦雨就這麼躺在江底，從上面看去，他的身體在這片江底里顯得格格不入。秦雨周圍的水流突然急速旋轉起來，好像有一股力量在驅趕它們，江水被強勢的擠開，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空氣球把秦雨包含在內。秦雨的身體突然動了，像一個提線玩偶一樣被生生拉扯著站了起來。頭就這麼耷拉着，看不出一點生的氣息。
秦雨的頭慢慢抬起，一對血紅的眼睛，眼白已經完全被血紅色代替，而瞳孔收縮成了一根垂直線，像貓在陽光下的眼睛……秦雨抬頭看着上方，這一刻時間好像停止了，他張大嘴巴，大聲怒吼，好像在發泄著心中的怒火，可是卻聽不到一點怒吼聲。隨着發泄的結束，秦雨的雙腿微微彎曲，做出了發力的姿勢，江底似乎正在承受一股強大的力量，以秦雨為中心，向四周散開一陣陣衝擊波，當最後一次衝擊波衝出時，秦雨像箭一樣射了出去，巨大的力量在剛剛秦雨站的地方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深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