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一些陰差陽錯的認知

深夜,工藤家的住宅之中燈火通明。

距離下午川上艾希爾來到這棟住宅已經度過了四個小時。

「……具體的行動，我想，有秀一先生在,fbi應該會採取最合適的行動。」在交換完有價值的情報之後，川上艾希爾微微笑着說道。

赤井秀一微微頷首:「多謝你的告知。」

「這次集會只給了日期，具體的時間和地點在真正開始前的兩個小時才會告知所有在日本境內的組織成員。」川上艾希爾好心地給予了一點額外的情報,語氣里滿是誠懇,「我非常地希望,以此為終點,組織會迎來命中注定的終局。」

這個龐大而冗餘的、存活超過一個世紀的跨國集團，是時候分崩離析。

漂亮女孩原本灰色而帶着冷感的眼睛此刻就像是點燃了一簇火焰，帶着將一切焚燒殆盡的狂想,彷彿根本不在意任何其他的事物。

赤井秀一即使內心有些意動，此刻卻並沒有被她的情緒感染，他靜靜地看着她,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烏丸集團的背後就是黑衣組織,而你現在是烏丸集團擺在明面上的繼承人。如果組織在這場集會之中傾頹,你作為擺在明面上的繼承人，會尤其兇險。」

「只是區區一個傀儡繼承人罷了。」川上艾希爾勾起的唇角帶了點諷刺，「我並不屑於當。」她說的是實話，畢竟boss都被她幹掉了,當個提線木偶當然沒有自己來當老闆更爽快。

只是，川上艾希爾只愛烏丸集團的錢，對於繼承這個烏煙瘴氣的酒廠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赤井秀一沉默了一會。他看着這個年僅十八歲就已經幾乎被組織吞沒了的女孩。她現在的模樣,讓他禁不住回憶起當初毅然決定要背井離鄉到美國,成為fbi的自己。都是那樣的義無反顧,即使燃燼自己也在所不惜。

「如果你需要的話，」男人斟酌著開口，「fbi可以給予你一定的保護。」

「在周五的那場代號成員集會上嗎？」

「不，我是說，在那之後也是。」赤井秀一說道，「你應該很想脫離組織吧？fbi內部有專門的證人保護計劃。如果你想要擺脫組織……我願意幫你遞交申請材料。」

「謝謝你，」女孩語氣溫婉，但是內容卻分外堅定，「但是我拒絕。」

即使已經脫離了玩家的身份，川上艾希爾骨子裏也從來沒有躲避的選項。她敢於在上局遊戲里屠殺完所有的玩家，在這局新的陣營戰里，即使沒有參與，卻也永遠都不會成為縮頭縮尾的那個。

「無論是你我，應該都明白，我所處的身份，即使你的上級批准了所謂的證人保護計劃，他們也會在我真正度過那樣的和平生活之前，問出我所知道的、所有關於組織的信息。而『和平的生活』，實際上就是處在嚴密的保護和監控之下。」她垂下眼睛，長長的睫羽上下輕掃著，像是落在上面一隻振翅欲飛的蝶，「我做不到。」

川上艾希爾忽然想起自己在多年前網絡上看到的中二辭彙，於是回憶了一下，用深沉的語氣說道:「如果可以選擇，我寧可像煙火一樣，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耀眼地綻放，也不會想像是金絲雀一樣，平庸而悄無聲息地走向死亡。」

屋裏頓時陷入了靜謐的氛圍，旁邊，江戶川柯南被這句話震驚得目瞪口呆。

「啊……那什麼，」在小孩殼子裏的工藤新一努力活躍氣氛，「其實，也沒必要這麼悲觀。要對我們自己信心更多一點。」話說到最後，連這個高中生偵探都有點底氣不足了。

雖然他擊潰組織的信念從來沒有變化過，但是如果只憑藉這一次就能達到斬草除根的目的，這幾乎是天方夜譚。

「好吧。」赤井秀一最終沒有再說出任何勸解的話，因為他明白，對方與自己一樣，做出的決定都不會再隨意改變。

川上艾希爾轉臉看了眼客廳上掛着的時鐘，視線落在已經慢慢豎直起來的時針上。

「時間不早了。」她站起身來，「我先回去。如果需要幫助的話，可以再單獨聯繫我。」

「需要我送你嗎？」赤井秀一同樣站起身來。

三人一同起身，來到了玄關處。

「到這裏就可以了。」川上艾希爾道別，「我家距離這裏也不超過一個街區。」

「米花町的治安說不上非常安全。」赤井秀一說。

「雖然我也很想讓昴先生髮揮紳士風度送我回到家門口，但是剛剛切磋的時候，臉上的偽裝靠近額角的部分有一點點破損。雖然不太明顯，最好還是不要冒險了哦。」川上艾希爾指指那不起眼的部分，輕快地說道。

於是赤井秀一停下了腳步。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在今天晚上被拒絕的次數，似乎格外得多。

如果此刻站在這裏的不是菲尼克斯，而是組織里的任何一個代號成員，他不會問出這句多餘的話——可能是這個女孩的樣貌實在是太有欺騙性了吧，即使知道對方有着讓自己都感到驚訝的格鬥能力和身體素質，依然會不自覺地在下意識的時候照顧。

「柯南要一起回家嗎？」川上艾希爾彎下腰，向旁邊的男孩詢問道。

「我還有點事情想要和秀一先生聊。」江戶川柯南說道。

「距離星期五還有兩天的時間，小孩子熬夜的話是會長不高的哦。」川上艾希爾垂眼看着他，顯然已經完全看透了他的意圖，調笑着說道。

這個小學生偵探露出了半月眼:「什麼嘛，我明明都已經十七歲了。」

「但你現在只有七歲。」川上艾希爾無情地給他插刀。

工藤新一露出了生無可戀的模樣。

工藤家的房門在身後被關閉，原本的燈光也被完全遮擋，只餘下深藍色夜幕下寂靜的街區。

夜裏的氣溫明顯比白天低了許多，剛剛踏出門，川上艾希爾就察覺到冷空氣爭先恐後地順着她光裸的小腿往上侵染，只是在燈光的映襯下並不明顯。此刻一旦環境幽暗下來，夏季校服的短裙在膝蓋以上，在這個溫度下確實有些冰冷。

即使強大的身體素質讓她並不懼怕冰冷的空氣，在將書包甩上肩膀的時候，川上艾希爾依然忍不住輕跺了一下腳。

晚飯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前的事情了，要不要再煮點夜宵呢？

川上艾希爾回憶著，自己家附近應該有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

她不緊不慢地往回趕，沐浴在街道的一盞盞冷白的燈光下，四下都無比安靜，彷彿偌大的世界只有自己。

女孩的軟皮鞋落在地面上，發出的輕巧磕碰聲。

在下一盞燈的光亮邊緣，她往前踏了一步，接下來輕盈地加快速度，舒展開雙臂，像是湖面上的天鵝一樣，輕盈地轉了一個圈，裙擺在離心力的作用下飛揚出好看的弧度。

而下一刻，川上艾希爾停下了腳步。

因為，在視線之內，有另一個人站在黑暗之中，兩手插兜貼靠在牆邊，彷彿等待已久。

「我竟不知道，作為組織高級代號成員的你，竟然也會有這樣的興緻。」男人一邊說着話，一邊踏入了同一盞路燈的光圈範圍之內。

「嗯……你是說轉圈圈，還是我隨便搭訕帥哥？」川上艾希爾沒有表露出驚訝的神色，語氣輕柔而鎮定，彷彿沒有聽出男人話語里的陰陽怪氣，「透君。」

降谷零銳利地視線掃向她:「你把組織即將聚集代號成員的事，告訴了那個男人。」

「我想，你應該旁聽了整個過程。」川上艾希爾伸出自己的左手，從兜里掏出了一樣東西，小小的彷彿貼紙一樣的物品落在她攤開的手掌里，「竊.聽器？」

當人類的聽力敏銳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聽到這樣的小機械里傳來的細微電流聲。只是她一直佯作不知。

「你應該也早就猜測到了沖矢昴的身份吧，否則在我道破他名字的時候，你就已經闖進工藤宅拿下他，在組織里沖一波業績了。」川上艾希爾說道。

「確實應該這樣做，琴酒接到這樣的情報應該會很高興。」安室透陰沉沉地說道。

「兩天後的事，」川上艾希爾兩手抱肘，抬眼看着面前的金髮男人，「公安應該已經有計劃了吧？」

「這件事應該並不需要你來擔心。」降谷零此刻看起來冷冰冰的，顯然還在為她將情報泄露給fbi而感到在意。

川上艾希爾搖搖頭:「我只是想問問，蘇格蘭他現在過得怎麼樣，會不會參與到這件事之中。我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話語轉到了這個方向，男人臉上屬於波本和安室透的情緒淡去了，語氣也平靜下來:「他現在升職，只是不能出現在公眾視野里而已。」他沒有回答女孩的后一個問題。

但只是這樣的反應就已經表明了答案。

「這樣啊……」女孩垂下眼，等再抬起臉的時候，已經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如果這次組織能夠被擊潰，我想，他就可以像任何一個普通人一樣，自由地走在陽光之下，迎接該有的榮譽和讚揚。」

「那你呢？」降谷零忽而問道。

兩個人沿着街道慢慢踱步，細碎的言語也慢慢飄散在微風裏。這是他們三年來最放鬆的一次交談，剝去了菲尼克斯和波本的身份，像是任何一對朋友。

「雖然你應該並不知道我的身份，但也許已經有所猜測了。」川上艾希爾語氣放鬆，顯然並不在意這件事。

降谷零作為波本，照顧了川上艾希爾整整三年的時間，不可能沒有對她的身份有任何的調查。而他拜託的人，正是已經退居幕後的前蘇格蘭威士忌——諸伏景光。

電子版的信息冊里並沒有存儲有效的內容。但憑藉「川上」這個姓氏，諸伏景光翻閱了半個月公安系統的紙質卷宗，最終才找到了疑似川上艾希爾可能的身份。

「貝爾摩德和川上富江都是我的母親，而這是組織一手研究出來的成果。」川上艾希爾沉靜地說道，「組織是一個枷鎖，而哪怕魚死網破，我都要將它擊潰。」

原本走在身側的男人忽然停下了腳步，川上艾希爾慢了半拍，疑惑地轉頭看向對方。

下一刻，眼前頓時一暗。

一頂鴨舌帽落在了自己的頭上，在視線遮擋下，男人伸手拍拍她的頭，語氣灑脫:「這種事情，交給大人來處理就可以，哪裏需要你這樣剛成年的高中生來犧牲性命。」

他將身上的外衣脫了下來，披在女孩的肩上，道:「無論是工藤新一還是你這樣的孩子，現在最大的任務就是去休息。」

整潔的衣物上還殘留着男人身上的餘溫，川上艾希爾抬起臉來，看向這個在組織里一向以神秘主義著稱的波本，對方的金髮與她一樣招搖，此刻的表情卻比以往看起來都要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