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替嫁長女（1）

白夢清只覺得自己身處於混沌之中，一切都是虛無的，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意識飄飄搖搖的。

強勁的風將樹上仍然沾著水珠的黃綠色樹葉吹落了一地，地上也是濕漉漉的，坑坑窪窪的小土坑中淺淺地盛著一層渾濁的水，一隻灰白的鳥兒站在一瓦房的房檐上梳理著自己有些潮濕的翅膀。

瓦房內一個瘦小的身影平躺在老舊寬大的木床上，胸口微不可見得起伏代表著這人還活著，灰色的被褥雖不算單薄，隆起的弧度卻襯得裡面得人越發瘦弱和可憐，髮絲凌亂遮掩了大部分面容，看不出床榻上之人是男還是女。

白夢清醒來就覺得渾身酸疼，儘管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她的頭仍然昏昏的，屋子十分昏暗，只能模模糊糊看到自己的手影，她磕磕絆絆地在房間里摸索著，可是剛走沒有幾步就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她就這麼愣愣地在黑暗中坐了一會了，覺得很不對勁，她發現自己的腦子太過混亂了，就像是塞了一團棉花，能看能聽，觸覺也靈敏，可是就是思考不了，她的身體也異常虛弱，走的那幾步都感覺像是踩不到實處一般，腳步也輕飄飄的，現在直接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她坐在地上蓄了一會兒力，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可是怎麼也做不到。身上穿著不知道什麼布料也看不清楚顏色的布衣，有些單薄身體開始變涼了。

陰冷的地面，黑暗陌生的環境，淡淡的泥土腥味，還有完全使不上力氣的身體，若是一般人可能就開始恐慌害怕了，可她一點感受都沒有，她現在頭腦混亂連基本的思考都做不到，更別提害怕了。

「嘎吱」清脆開門聲，緊閉的木門被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軀推開。

老人看到她摔坐在地上連忙邁著一瘸一拐的步伐艱難地走了進來。

「婉婉你怎麼坐在地上呀，地上涼，你病還沒好咋就下床了。」老人用她瘦弱地身軀困難地將白夢清摻了起來。

白夢清渾身無力只能全身依靠在她身上，兩個人都十分瘦弱，老人更是瘦得連關節都一清二楚，扶她起來的時候硌得原本就不舒服的她臉色越發蒼白。

「女兒呀，幸好你醒了，不然娘都不知道怎麼活了。」老人將骨瘦如柴的女童扶到床沿上，被子抖了抖，摸了摸表面有些潮濕的被褥，皺了一下滿是細紋的眉頭，幸好被子的裡面還是乾燥的，她將乾燥柔軟的一面裹在了女童瘦小的身上，接著她就開始絮叨了起來：「多虧老天爺憐惜下雨了，地里的菜苗大多都還活著。。。。。。」

白夢清嘗試著移動一下身體發現自己仍然動不彈不了，身上僵硬無比，也冰冷無比，她甚至覺得她身體的每一塊骨頭都是冰冷的。

老人將房內的窗戶開后又怕風吹進來床上的病人受不了，於是又合了起來，只留了一個縫隙。

屋子裡的濕霉氣息散了不少，一縷白光剛好覆床上的人身上，她被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身上也僵硬無力，只能獃獃盯著房頂的瓦片，由於頭腦不太清楚，對老人的話也是聽得有一段沒一段的。

不過從老人口中白夢清除了知道了一個自己名為婉婉的稱呼外，也知道了眼前這個看上去已十歲滿臉皺紋的老人竟然是這個身體的娘。

躺了許久，她發現她現在不僅身體特別不好，連頭腦也轉得特別慢，這種情況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好轉。

整整一個多月的時間白夢清將將才能從那個已經有些酸濕的床榻上下來，在這一個月中她大多數時間也是昏死的狀態，現在好了一些身體上還是運動幾下就沒有力氣了，一旦力氣花光她就如同一個斷線的木偶立馬失去身體全部控制權倒在地上。

她剛來時，這個身體上就已經有一些烏紫色的斑紋，以她在醫學領域呆了那麼多年的經驗來看，這些斑紋極大可能就是屍斑，這些斑紋不是很多，顏色也還算淺，依據她的判斷這具身體應該是去世2天左右，身體實際年齡在不超過7歲的女童，這些信息都是在頭腦昏沉艱難得出的結論。

白夢清不知道為何自己出現在這裡，上一刻她還在科技感十足的實驗室，下一刻她就切換成鄉村田園風了，還是古代版的。

她甚至感受不到她和那位大人之間的聯繫，一時間她有些惆悵，有祂在的時候她總是覺得有底氣有人在她身後，不管自己有什麼問題祂都能回答得出來，祂陪著自己那麼多年在她心裡祂早就是一個特殊得存在。

她無力地笑笑，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這個道理她不是早就知道的嗎，更何況祂並不欠自己的，沒有任何義務要一直保護她。

祂那麼多年的悉心陪伴，體貼備至，在白夢清心裡祂是特別的，感受到來自靈魂的虛弱和無力，她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了，她可能真的會消失吧。

「婉婉，你看這是什麼？」老人端著一碗白花花的雞蛋羹一瘸一拐地向她走來。

這些日子白夢清吃的都是粗糧，那種農作物的半成品，咀嚼了半天還是會喇嗓子，可是白夢清知道這些糧食都是眼前的老人拖著孱弱的身體靠自己雙手一點一點在地里刨出來的糧食，所以這些天來吃的是這些她都沒有怨言，儘管這是這麼多世界以來她第一次吃到那麼糟糕的食物，第一次住條件那麼差的環境。

有時老人連自己都吃不飽，還要將糧食分給她，毫無怨言地照顧連行動能力的她，可見老人十分疼愛這個身體的主人。可老人不知道她的女兒早就沒了，白夢清自覺自己是一個冷漠淡情的人，可是她卻無法對一個心懷滿腔母愛的母親，一個身體孱弱的老人冷眼以待。

「您自己身體也不好，您先吃吧。」這是那麼多天來白夢清對她說的第一句話，聲音十分沙啞卻不算難聽。

老人還是第一次聽自己的女兒說如此客氣話，以前她女兒就唯唯諾諾的，見誰都害怕，她心疼女兒從小身體不好什麼都縱容著女兒，這也就導致女兒愈發害怕見到外人，只對自己親近。

她何嘗不知眼前的女兒不對勁，她的女兒膽小又擰巴，一點小事都得和她生半天氣，可是這半個月來她的女兒從來都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像個泥人一樣毫無脾氣，溫和得令她害怕。

老人顫抖著手，她是親眼看著自己的女兒咽氣的，可是她在這世上就只剩那麼一個女兒了啊，將手裡的雞蛋羹舀起來一勺遞了過去：「你身子虛，補補。」

白夢清看著眼前顫抖的木勺，混亂的頭腦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人害怕自己，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默默地就著勺子吃了起來。

這些天她都是這樣被她這樣餵過來的，現在沒有直接倒下去就已經是她硬撐著坐在床上的了，更別提還有力氣去吃東西了。

看著瘦到只剩一把骨頭的女童能吃東西，老人鬆了一口氣，能吃食物至少證明她還是個人。

吃了半碗，白夢清表示自己吃不下了：「娘，我吃不下了，您吃吧。」

聽見女孩叫娘老人也想不起其他了，含著淚光連連點頭：「好，好。」

白夢清吃完后仍然虛弱，坐得端正的坐姿都有些搖晃，老人小心翼翼地將她扶來躺下。

「謝謝娘。」有了第一次的開口這次她要熟練得多。

老人揚起滿臉的微笑：「我的乖乖好好休息，娘去幹活了，一會兒來陪你。」

說完她就一瘸一拐地出去了，白夢清看著她骨瘦如柴的身影，慢慢閉上眼睛。

又是一年盛夏，不知不覺白夢清已經來這個世界一年多了。

她的身體並沒有好多少，除了身上的斑紋消失了身體仍然孱弱，一天當中最多只能醒3個時辰，6個小時，並且大部分時間她都覺得疲憊不已，頭腦反應也特別慢。

她在嘗試聯繫自己的系統無果后就已經放棄了，在陌生的世界她覺得自己應該再也見不到祂了。

她現在也是能活一刻算一刻，多活一秒賺一秒，對於生命她向來很尊重，她不會自盡之類的，也不會偏執地想辦法去延長自己的生命，她已經見識過許多，並沒有覺得自己還有什麼遺憾，她不畏懼死亡，當她面臨死亡她也會欣然接受。

白夢清是一個個人領域意識比較重的人，經過一年的生活她才開始慢慢習慣現在周圍的一些事物和人，這一年的相處中老人和她也不如之前那般僵硬了，隔閡隨著時間也消失了。

不論白夢清再怎麼遮掩也不可能改變自己的下意識的一些動作，比如端正的坐姿，出眾的氣質，輕聲細語的講話，以及來自她靈魂的香甜濃郁的體香，這些都是白夢清無能改變的，她只能盡自己所能扮演好一個女兒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