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現在完成時（一）

整個假肢都在閃爍著金屬的光澤，但是同時也在不斷的跳動的，就好像是其中有著另一個供給血液的心臟一般，不只是單獨的假肢，整條手臂採用了半包圍結構，將左肩，左胸處也完美的模擬了出來，其中還能夠看到幾個釘子和透明管。

不管是從選材還是從製造技術上，阿沃爾全都看不出來這到底是怎麼做出來的，正是因為如此才不正常，以他的頭腦能夠很清楚的理解到這是一件魔導機械製品，而且還有著不同的魔法生物材料。

按照他這幾天所了解的常識，這樣一件魔導製品的價格甚至可能超過整個公會一年的酒錢，這還是考慮過有杜爾康這種酒鬼的存在。

看見阿沃爾驚訝的盯著假肢的眼神，尼基和杜爾康都是滿意的點點頭，這可是他們現今為止的最高傑作，也是第一次合作的成果。

「嘛，既然是禮物那就先試試合不合適嘛，當然整體的設計肯定是沒有問題，要是有問題也是尼基那傢伙給出的數據有問題。」杜爾康放下酒杯迫不及待的打算把這隻假肢安裝在阿沃爾身上。

他旁邊的尼基也是上前一步巧妙地將杜爾康絆在身後：「你先等等，讓我先給他施加麻痹神經的魔法，要不然你的囊肺管打算怎麼裝進去，同化骨釘又打算怎麼固定上去。」

「呃……，好吧。」杜爾康難得被噎住了，偏過頭有些遺憾的讓步妥協。

雖然別人看不到，但是阿沃爾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尼基在杜爾康噎住的時候，得意的笑了一下，當然這個笑容也是轉瞬即逝，尼基他拿著蛇杖，微微俯身，將臉盡量保持和阿沃爾同一高度說道：「小阿沃爾，這個假肢有些特殊，安裝假肢的時候需要將你一部分的神經麻痹，但是放心不會有事的。」

他那和他年紀不符的蒼老臉龐上，正在儘力做出親和的表情，這一點阿沃爾也能看的出來。

阿沃爾帶著些獃滯的點點頭，表示同意。

「好。」尼基站起身，蛇杖上亮起了熟悉了綠光，綠光在阿沃爾身上掠過，緊接著他的左半身就完全沒有知覺了。

看到這裡，尼基身後早就躍躍欲試的杜爾康直接就擠了過來，拿著那條假肢就放到了阿沃爾身上。

（為什麼這麼興奮）

假肢在接觸到了阿沃爾身體的一瞬間就好像是徹底活了過來一樣，細小的管子鑽入皮肉，儘管因為魔法阿沃爾感覺不到它具體連接到了哪裡，但是直覺告訴他，那些管子正在順著他的肌肉一步步的連接上自己的血管和肺葉，鮮紅的活體血液正在順著那些管子流進流出。

阿沃爾能夠很清楚的感覺到身體里的什麼東西被順著那些管子抽走了，緊接著半身假肢的接縫處骨釘在管子連上之後變得活躍了起來，先是其中傳出了像是蜂鳴般的「嗡嗡」聲，然後再停頓了一秒之後狠狠地扎進了阿沃爾那還沒有被處理的斷骨處。

斷骨處的骨釘越來越深，連帶著半身假肢也在不斷的和阿沃爾的身體貼合。

「骨釘開始運作了，那麼也就是說魔力傳導沒有排斥，鋼鐵哥雷姆的材質能夠適應。」杜爾康單手捏著下巴，看著阿沃爾身上慢慢移動的假肢做出來評價。

「正常來說是肯定會排斥的，看起來哥雷姆和奇美拉魔晶的合成改造很成功，如果今晚沒有出現排異反應的話那麼應該就沒有問題了」尼基和杜爾康保持著一樣的姿勢分析道。

（為什麼這麼精細？）

希拉激動地看著逐漸阿沃爾貼合在一起的假肢，臉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為什麼那麼關心我？）

隨著貼合的完成，阿沃爾有了完全不一樣的感覺，雖然左半身仍舊沒有感覺，但是他卻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假肢上的每個細節，嘗試著彎曲假肢的臂彎，然後假肢的臂彎就真的跟著彎曲了。

「哦，已經可以初步的嘗試移動了嗎？看起來單向生命聯結魔法匹配的很順利了。」

「看起來也沒有很重，反重力魔導迴路的也是正常運行了。」

阿沃爾看著自己動起來的假肢有些不知所措，而這一反應也完全的呈現在了假肢上，假肢的手指不自然的彎曲交疊，看起來就像是失控了一樣。

「怎麼了，難道是單向生命聯結魔法的核心和迴路接觸還不夠？」

「喂，杜爾康，不會是你把迴路連接錯了吧。」

「才不會啊，那是非常精細的模塊，所以製作的時候我都是保持了整整三個小時沒有喝酒。」

「三個小時根本就沒辦法代謝酒精，你這個只會拖後腿的酒鬼佬。」

兩個平常就不對付的大叔在此刻又一次吹鬍子瞪眼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的從對於假肢的問題分析變成了對於對方的數落，兩個人很不禮貌的吵了起來。

（為什麼要為了這種小事爭吵？）

（我明明只是個剛來到這個公會一周的外人，而且還是一個什麼都做不到的拖油瓶。）

（所以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阿沃爾的心裡充斥這不平靜的聲音，或者說他的心從來就沒有沉寂下來。

不管是在文獻室里想要不斷豐富自己來得到成長，還是在街上想要盡量避免浪費錢，他的心裡一直都有著自己的執著。

這份執著的正體並不明確，只是不成熟的男孩想要尋找自我的一種情感，因為沒有意義，所以沒有具體答案，因為沒有答案，所以沒有外在表達，因為沒有外在表達，所以也就沒有人會感受到男孩的想法。

阿沃爾就像是一個人偶，一個有著充實內在，卻不會表達的人偶。

那隻假肢的手指不斷地擺動，不斷地表達著阿沃爾不平靜的心情。

「手指抖得好厲害，真的不要緊嗎？尼基大叔，不會是麻痹魔法的效果」

「不可能，麻痹魔法還正在消耗魔水晶的魔力呢。」

「那杜爾康大叔，會不會是迴路連接錯了。」

「這也不可能，連接錯了的話，手指是不會動的。」

想著二人詢問的自然是希拉這個阿沃爾現今最親近的人，他看著沒有表情的阿沃爾假肢上那擺動的嚇人的手指，一張俏臉上顯得十分慌亂。

（為什麼要慌亂，明明我沒有擺出痛苦的表情。）

眾人不知道阿沃爾平靜臉龐下的不平靜，所以自然也就找不到引起現狀的問題。

阿沃爾仍舊呆立，而希拉卻是直接放棄詢問，她上前直接抱住了阿沃爾。

她將頭放在阿沃爾單薄的肩膀上用著略微顫抖的聲音小聲安慰道：「沒事的，阿沃爾，這只是一個小意外，別害怕。」

（就算你說出這種話真正害怕的也是你啊，希拉姐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