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消失

林墨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只記得在屠殺獸人過後眼前一白，待到能夠看清眼前事物的時候，竟然再次回到了虛彌界內。

這次被召來的地方是費諾市最為繁華熱鬧的街巷之間。

林墨發現了一個規律，似乎自己每一次被阿門召來虛彌界的時候都是在現實里寬敞且人丁興旺的地段。

只不過這一次，眼前的斑斕光芒與最開始相比已經幾乎所剩無幾了。

「會不會是天靈玄法對這個地方造成的影響呢？」

林墨思索了一陣，感覺四周的變化很不對勁，就在這時林墨看到了坐在酒館門前的阿門。

原先的白色長裙被長長的黃色的長袍所取代，將阿門原先姣好的身段遮擋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俊俏的面龐。

阿門抱着雙膝坐在門前，什麼話也不說，只是低着頭神情木然的靜坐着。

林墨趕忙走上前去向著阿門詢問先前的異樣狀況。

「阿門，在下水道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突然就不和我說話了？」

阿門還是沒有說話，就跟路邊的石頭一樣一動也不動。

林墨知道阿門的性格怪異，有些事沒有辦法強行要求，想起這一路阿門也算是幫了他不少，自己也沒什麼能夠回報的，林墨想了一陣，隨後走到阿門的身前蹲下。

「雖然說最後還是沒找到人，不過至少找到了些線索，也算達成了目的了，走吧，答應過你要帶你去玩的。」

聽到要去玩，阿門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她抬起頭看向林墨，那雙金黃色的瞳孔泛起光澤，滿是嚮往。

在僅剩無幾未被侵蝕的綠化林帶中，阿門雙手捂著臉正在低聲數數。

「八…九…十！我來啦！」

十聲數滿以後阿門對着四周形狀大同小異的樹木大喊完立即動身開始尋找林墨的位置。

「這一次找的地方絕對隱蔽，肯定沒那麼容易找到。」

林墨在狹小的空間內蜷縮著身子，冷哼了一聲。

沒等林墨得瑟完，阿門的聲音便從耳旁響起。

「找到了！」

這一聲嚇得林墨一哆嗦，直接從破舊的樹洞中跳了出來。

「大哥有沒有搞錯啊！整整五回，每次找到我的時間都不到十秒，太誇張了吧。」

林墨的抱怨並沒有讓阿門感到不快，實則正好相反，阿門笑了，笑的很開心，這好像是林墨第一次看到阿門露出如此爽朗的笑顏，好似冰雪消融一般，讓林墨的心中陡然一暖。

輪到林墨數數時，他的注意力突然間被一片眼熟的紅色花圃吸引，熟悉的景象讓他回憶起了過往，腦海內一個念頭閃過後，林墨立馬躍入了花叢之間

見林墨遲遲沒有找來，阿門從不遠處盛放的薰衣草間探出頭來，目光在四處巡迴一陣過後，停留在悉悉索索蹲伏在花叢間的背影上。

林墨小心從紅色花圃之中取下一朵，摘掉根部一端後用力吮吸了一口，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太對了，就是這個味兒，哈哈！」

滿足的笑容浮於面龐，好似兒時的歡樂在此刻重現。

「你在做什麼？」

黃色長袍蹲伏在身旁，好奇地注視着林墨此時的舉動。

「這可是上等貨，要不要來一口？」

林墨輕浮的語意並沒有被阿門理解，不過她還是有樣學樣的跟着林墨的動作照做起來。

晶瑩的露滴在吸吮的一瞬從花蕊流入口中，綿延不絕的絲絲甜味不斷地在舌間回蕩翻滾，彷彿有無形的繩索將這股甜蜜綁在了思緒之上，模糊了視線。

「這種感覺，是不是就叫做幸福？」

阿門的突然發問讓林墨有些發懵，望着阿門強烈渴求答案的視線，林墨苦笑道，

「我覺得吧，幸福應該是能讓人有經歷過就死而無憾的感覺吧。」

見阿門聽完自己的話一臉沉思的表情，林墨心中頗為感慨，沒想到只是再樸素不過的花蜜就已經能讓她如此滿足，也許這世上只有一無所知的人才能以最簡單的方式獲得純粹的快樂了吧？

走出綠化林木之後，兩人不得不走進一片已被黑斑所完全侵蝕的城市區域。

一處供孩子遊玩的寬闊廣場呈現在面前，由於受到黑斑的嚴重腐蝕，廣場上的各類設施均已破損不堪，僅剩最邊緣的鞦韆尚且算完整。

「鞦韆啊，真是懷念。」林墨看了一眼鞦韆，心中頗為感慨。

「那個東西不好玩，每次甩出去都會纏在桿上，弄下來很麻煩。」

很少見到阿門會對什麼事情抱怨什麼，而這抱怨的內容更是讓林墨摸不著頭腦。

「甩出去怎麼會纏在桿上？」

待到林墨回過神來，他這才反應過來阿門這是不知道鞦韆得要人坐上去晃才行。

想到這裏，林墨半推半就讓阿門坐在鞦韆中央的木板上，隨後緩緩晃動鞦韆兩旁的鐵索。

在林墨的幫助下，慢慢的鞦韆越盪越高，阿門臉上的表情先是訝異，不過隨着鞦韆的來回晃動，逐漸被純粹的笑顏所代替。

「怎麼樣？好玩吧！」

「嗯！」

二人在死寂枯朽的孩童廣場間相繼放聲歡笑着，彷彿以為這份真摯的感情能夠衝散鋪天蓋地的絕望與崩壞。

就在鞦韆蕩漾至最高點的瞬間，淡黃色長袍被呼嘯的風掀起，露出了長袍下無限接近於透明的雙腿，林墨的瞳孔在此刻縮至最微。

鞦韆的晃動幅度漸漸下降，再次恢復如初，停在了正中心，阿門坐在木板上嘟起嘴來踢踏着地面，表達對林墨突然停下的不滿。

「你的身體是怎麼回事？」

林墨的話語聲低沉，訴說着殘酷的現實。

聽見問題的阿門身軀一震，緩緩低下了頭，臉上覆過一陣陰霾。

「是我的修行導致了虛彌界內黑斑的擴散還有你身上的異樣嗎？」

林墨神情落寞，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鞦韆輕微晃動，阿門從座位上站起身來，隨着黃色長袍的褪去，瘦削的女子軀體幾乎完全透明，僅能辨別出大致的輪廓，唯有肩膀以上的部分與右手手臂尚未虛化透明。

「待到黑斑將我殘留的氣息吞併殆盡，我就會從這裏消失，對於這個結果我沒有怨言。」

原來那些分佈在四處的蘊含能量的光澤與阿門生生相息，這些光芒的暗淡也意味着阿門即將消失的事實。

一想到自己在虛彌界內依靠功法吞併著阿門的命脈，強烈的愧疚感讓林墨難以承受，面部糾結的表情寫滿了他此時的懊悔與歉意。

「你沒必要感到自責，實際上我的本體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消亡了，現在在你眼中的只是過去的我留下的一段虛像罷了。」

「下水道內的經歷喚回了我的一些記憶，那個名叫蒂娜的女孩最後所在的位置我已經知曉，在我消失之前，我想幫你找到她。」

女孩的話語聲溫柔，彷彿只是在訴說着一件尋常小事，眨眼的功夫就會被人淡忘。

兩人沉默地站定在被漫天黑斑吞併的廣場之間，四周扭動的黑色藤蔓彷彿也被低沉的情緒所影響，開始詭異地扭動延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