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幼龍

多莉亞的嘴唇微啟，輕輕的說着：

「白……是多斯拉克語……純潔、純白的意思……」

「我教給你的第一個……單詞……」

「答應我…不要忘記這個名字……」

白靠在多莉亞的身邊，抬頭看天：

「我知道了，白是我的名字，我怎麼會忘掉……」

多莉亞艱難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小鬼……你怎麼這麼笨……你在維斯特洛大陸……需要一個通用語名字……」

「就叫……懷特吧……是一樣的意思……」

白也扯出個大大的微笑：

「老叫我小鬼，你看上去和我也差不多大吧……」

「哈哈……你就是……小鬼……」

多莉亞慢慢轉頭看向了白：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下面……連根毛都沒有……哈哈…」

白沒有說話，只是獃獃的望着天空。在他從靈魂廢墟蘇醒的一瞬間，這幾個月以來，在他身邊發生的事情就重新進入了他的記憶。

他知道多莉亞究竟為他經歷了什麼，也看到了她的成長與痛苦。

白現在都無法想像，一個大病剛剛轉好的柔弱女人，是如何在對抗海盜、血屍過後，又將三個人搬下了逃生船，並從着火的大船上成功逃離。

無法想像……

自己被她救了兩次。

和多莉亞對比起來，自己簡直就是個廢物！

一滴眼淚從白的眼角流出，劃過臉龐。他討厭現在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逐漸死去，卻沒有任何的辦法……

「白……我知道……你並不愛我……甚至討厭我……」

多莉亞的眼眶發紅，卻再流不出一滴淚水：

「你知道……我和韋賽里斯的事情……也知道……我應和他……說卡麗熙壞話的事情……」

「但我……也不願意這樣……」

「你不要……把我當成壞人……好不好……」

「我……從九歲那年……就已經失去了自由……」

「作為妓女……作為侍女……對我來說……沒什麼不同……」

「在最後的……日子裏……至少我是自由的……我……很感激……」

「我……對不起卡麗熙……她是真正……對我好的人……」

「如果……有機會……幫我把龍蛋還給她……她現在……有危險……」

…

……

「白……我看不到了……白……」

「白……不要離開我……」

「我害怕……我還……不想死……」

「白……我給你留了禮物……我親手做的……」

「白……」

「記住我給你的名字……」

…

……

白閉上了眼睛。

他只能抱的更緊，彷彿要將多莉亞融進自己的懷裏。

他一遍一遍的重複著：

「我在……我就在你的身邊……」

「不要害怕……我去過那裏……那邊很美……」

「我愛你。」

。。。

風輕輕吹着……

一艘小船在大海上飄蕩……

船上有個孤獨的男人，和三個迷途的靈魂……

缺少水分和食物，白身體的修復也陷入停滯當中。

他沒有野外求生的經驗，至少在這個世界沒有。更別說是在大海上，僅靠一艘小船孤舟求生了。

還不如和多莉亞一起死了呢……還能陪她做個伴，

估計她也不會害怕了。

……

白躺在船頭，身上披着多莉亞為自己親手縫製的最後禮物——一件巨大的雄性白獅斗篷。

白知道它的來歷，那隻襲擊了多莉亞和老伊森的巨大雄性赫拉卡。

多莉亞在羊人的幫助下，將它的皮製成了斗篷，並用黑布包好一直藏在白的身上，當做是包裹他身體的布袍。

至於多莉亞所說的龍蛋？

白側過頭，一顆碩大的龍蛋出現在了他的眼裏：

這東西漂亮的有些不自然，它有着極為豐富的紋理跟色彩，外殼如同璀璨的寶石。

白將它抱起，仔細觀察，手上的鮮血染到了龍蛋表面。

他發現龍蛋既像是精美的陶瓷或琺琅，又或是吹制玻璃，不過龍蛋比它們都要重得多，論分量像實心的石頭。

蛋殼表面有着細小的鱗片，猛烈的太陽光照在蛋上，宛如拋過光一般閃爍著光澤。

這顆龍蛋白在丹妮莉絲那裏見過，是淡乳白色，擁有金色條紋的那顆，白一直覺得這顆蛋是那三顆中最漂亮的。

真可惜，龍蛋化石不能吃……

飢餓感是漫長的折磨，白不知道自己已經多久沒有吃過東西了，如果現在給他一頭牛，他說不定都能吃下去。

下意識的，白將龍蛋放在了嘴邊，一口咬了下去……

咔嚓……咔嚓……

在白迷茫的注視下，那顆龍蛋化石的外殼竟然生生碎裂開來。

一隻體型嬌小的白龍正趴在破碎的蛋殼中央，它的鱗片多是乳白色，角、翼骨、脊骨則為金色，看起來如同一隻漂亮的華麗玩具。

「……」

白沉默的坐起身來，用手將蛋殼裏的幼龍托出。它很虛弱，一動不動彷彿已經死掉一般。

白環顧了一下四周，嘆了口氣，張嘴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一滴滴鮮血流到了幼龍的嘴邊，被它艱難的舔舐乾淨。

要是被丹妮莉絲知道，她的龍蛋竟然真的孵化成功，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多莉亞說她有危險，可自己現在迷失在大海，什麼也做不了……

。。。

小半天後。

吞噬了白鮮血的白龍有了一絲活力，從白的手上跳了下來，開始啃咬起自己的龍蛋。白見它吃的開心，自己也忍不住拿起了一塊蛋殼碎片。

幼龍沖着他小聲嘶吼了兩聲，見他不理會自己便繼續埋頭苦吃。

白咬了一口蛋殼，好像……能吃？

原本如同金屬般堅硬的龍蛋外殼此時卻變得柔軟了許多，白乾脆將整塊蛋殼都塞進了嘴裏。

咯吱咯吱……

在幼龍發愣的注視下，白竟然真的將蛋殼吃進了肚子裏。

一股強烈的暖意在他的肚子裏形成，龍蛋外殼開始釋放大量的能量，原本停滯的身體修復也重新開始。

「怪了……這東西還蠻好吃的……」

看到眼前人類意猶未盡的樣子，幼龍直接張開翅膀護住了自己的龍蛋，還張開小嘴威脅著白。

「你這小傢伙，才這麼小就護食？」

白伸出右手，一下彈在了幼龍的腦門上。趁著小傢伙發愣，他又拿起了一塊蛋殼快速的塞進了嘴裏。

「嘶……嘶……」

小白龍氣的渾身發顫，可眼前的男人它又打不過。

又是一塊蛋殼消失，在它眼前進了男人的肚子。幼龍徹底憤怒，開始以更快的速度吞吃着蛋殼。

然後，它就噎住了。

幾滴鮮血滴落在它的嘴邊，幼龍抬頭去看，眼前的男人一邊嚼著蛋殼，一邊將手指伸過來。

小白龍一口咬了上去，鮮血湧出，將它嘴裏的蛋殼順了下去。

它眨了眨眼睛，眼前的男人並沒有在意它的傷害，他只是一邊嚼著蛋殼，一邊看着小船另外一邊的屍體，默默地發獃……

小白龍鬆開了嘴，用舌頭舔舐了兩下白手指上的傷口。

白回過了神，用手撫摸了兩下小白龍的腦袋……

嗷……又是一口咬下。

很顯然，它還不習慣被人摸自己的腦袋。

。。。

白已經飄蕩在海上三天了。

龍蛋的蛋殼讓他暫時不會被餓死，但水分的缺失他卻沒有絲毫的辦法。

無盡的汪洋大海，卻沒有一滴可以入口的淡水。

白已經接近昏迷，極度的乾渴讓他開始有了幻覺：

他看到了自己和多莉亞一起生活在廣袤的草原上；

一片不大的牧場，一個不大的木屋；

養了些馬和羊，有幾條狗；

每天牧馬，餵羊，劈柴，做飯；

平淡卻真實的生活。

在船的另一頭，蓋在布袍下的三具屍體已經傳來異味，但白最後還是沒有把他們丟下去。

他想給他們一個葬禮。

讓他們的靈魂能夠安息。

多莉亞就是因為這個才帶走了自己的「屍體」，救了自己一命，自己應該做同樣的事才對。

彌麗和老伊森是拉扎林人，他們和多斯拉克人一樣，都是火葬；而多莉亞……她從未說過自己的民族，但她的樣貌和多斯拉克人相同，應該也有他們的血統。

「同樣是火葬嗎？」

白眨了眨眼睛，在他身旁的幼龍已經虛弱到無法出聲。白能感覺到，它也快要死了。

「抱歉小傢伙……吃了你的蛋殼…」

白有些後悔，他在幼龍剛出生的時候就看出了它的虛弱。但自己跟它爭搶蛋殼的行為，很可能加速了它的死亡。

這條龍的出生太過突然，沒有其他魔法生物的祭獻，它本無法順利降生。

而強行降生的結果就是，它沒有辦法活過幼年。

可現在的白並不知道這些，他只是認為是自己的行為導致了它的死亡，心生愧疚。

「你是龍，說不定等我死後，你可以把我吃掉……」

小白龍沒有回應他，它體內的火焰即將熄滅。

這本該是魔法末世的時代，卻因為三條龍的降生而強行延續了一些日子。但龍的死亡已經註定，由它們而生的魔法，並不會反過來阻止它們的死亡。

幼龍漸漸閉上了眼睛，金色的豎瞳失去了光澤。血液在它的嘴邊乾涸，在最後的這段時間裏，它甚至沒有辦法舔舐白喂到它嘴邊的鮮血。

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