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459章  歲月橫流，蒼寂成碑

崑崙山脈。

漫天雷霆交迭，一條通體漆黑的巨龍盤起身軀，將一道纖細的身影護在龍腹之下。

黑色的雷火在灼燒他的鱗片，蒸發他的鮮血。

可即使如此，巨龍也並未掙扎，而是溫柔垂著龍目，靜靜守護懷中的人白色身影，等她煉化雷霆之力，等她渡過劫難。

一團團濃而艷麗的花朵從她綻裂的皮膚下湧出，染紅了她的衣袍，雷霆之力甚至能擊穿她的骨骼，在她的血肉里攢動。

此乃天地本源之雷，無各方天道對子民的愛憐和呵護，是最公正強悍的力量。

它代表毀滅、破壞、死亡。

同時它也代表涅槃、堅毅與重生。

它天罡之中最公正、公平的規則。

陳苗苗想要以凡人之軀跨過天壑，這是她必須經歷的磨難。

但是……

這公正的天枰出現了傾斜——雷霆出了問題。

若非如此，墨玄明也不會用肉身替陳苗苗抗雷霆，他希望這是一時的偏頗，一切都將回歸正軌。

「轟隆——」

又一道數丈寬的雷霆劈下，被墨玄明用背脊攔下，他遮天蔽日的身軀微微顫動，天幕雷海也隨之翻滾，似乎在無聲警告他，讓他趕快退避，否則就要他魂飛魄散——

墨玄明冷冷看了崑崙一眼便垂下了長睫，用腦袋輕輕蹭了蹭陳苗苗的顱頂。

——仙人撫我頂，授我以長生。

有他的祝福，她定然可以度過這一劫。

「轟隆隆——」

崑崙雷霆勃然大怒，連四周的山體都開始扭曲，化作駭浪朝一人一龍的方向襲來。

【不行！我們走吧！】君泓瀾咬牙道，【是我的錯，沒發現有些祝福里缺少了最重要的『道核』，崑崙這才勃然大怒。】

蒼戌急得快要頭禿了：【什麼叫缺少了最重要的『道核』？】

君泓瀾氣惱不已：【意思是有人搶在我們之前，提前將某些祝福偷走了，留下來的只有虛形罷了。】

但陳苗苗身為祝福的原主，只要有虛形就能重新培育出『道核』，所以她並未發現異常，但崑崙卻不這麼認為。

君泓瀾忍著脫口而出的暴怒，一字一頓道：【崑崙將苗苗判定成了欺騙大道的宵小之輩，是冒牌貨。】

難怪他們一路收集祝福會這麼順利，想來那幕後之人早就算計明白了。

可惡！

若讓她知道是誰，定要衝出混元界，將他碎屍萬段！

蒼戌不懂什麼核不核的，他只知道若現在走，陳苗苗就功虧一簣了，【可現在怎麼走啊？！若這樣走了，苗苗就等於渡劫失敗，會成為廢人的！】

君泓瀾哪裡能不懂？

可成為廢人也比成為死人的好啊。

【不理了，只能走了！我嘗試將她收回來攀附在你的魂魄中，你努力回去。】

蒼戌傻眼了：【回哪裡？】

君泓瀾：【還有哪裡？當然是回你的肉體啊！】

蒼戌：【……】他喵的，他如果回得去，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嗎？！

就在兩人激烈討論之際，化身巨龍的墨玄明開口了，湛湛龍威連無邊無際的崑崙都在顫動。

「不用，我會護著她。」

君泓瀾並不樂觀：【不可！這可是崑崙的雷霆！哪怕是你也會承受不住的！】

「我知道，但我會護著她，像你們所做的一樣。」巨龍溫柔凝視懷裡小小的人兒，道，「又或者說，像曾經的她所做的一樣……」

君泓瀾當場怔住：【你……知道了？】

「猜的。」墨玄明用龍血繪製出全新的陣法，將陳苗苗放在陣法中央，「畢竟關於神明的傳說，我小時候也聽過……」

在蒼穹傾覆之際，那位神明主動獻祭生命。

她的血骨埋入了山巒，她的鮮血沒入了江海，她的靈魂滋養了數萬諸天的道法，幻化成十方天柱，庇佑億萬生靈。

無論是人、是獸、是鬼魂、是魔物、是螻蟻、是浮遊……都在天柱之下活了下來。

在那之後，生機再起，輪迴再動，一切欣欣向榮。

在那之後，寰宇再無真神。

但同樣的，在那之後，人人都想成為真神。

「轟隆隆——」

崑崙天幕下雷霆愈發響亮，為了挑釁它的巨龍。

墨玄明龍目暗沉，渾身漆黑的鱗片之上卻慢慢浮起點點光芒，彷彿將星海披在了身上，浩浩無垠，美得不可思議。

他高高揚起龍首，身軀之龐大似乎要將崑崙都捅出一個窟窿。

崑崙「怒不可遏」，最後一次警告了墨玄明。

【汝生為天地唯一之太虛真龍，竟要維護一個小賊？】

回答它的，是墨玄明高亢的龍吟。

「昂——」

她不是賊，她是被蒼生救贖回來的希望，經過時光的孕育，終於回到了這裡。

有她在，一切就能迎來轉機。

他堅信。

最後，這星辰幻化而成的巨龍深深凝視了陳苗苗一眼，緊繃軀衝天而出，宛若一道劈裂黑暗和永夜的光柱——

他之所往，他之所向。

歲月橫流，蒼寂成碑。

光輝沉淵，天地浸遠。

這一幕，久久震撼著君泓瀾和蒼戌的靈魂。

「轟轟轟——」

「轟轟轟——」

不知道過了多少春秋，靜默的崑崙終於再次降下了雷劫……

這一次，是公正公平的雷劫。

然而在雷劫中，君泓瀾和蒼戌連忙四望，可四周哪裡還有巨龍的身影？

只有陣陣兇悍的罡風從極地而來，宛若利刃，刀刀割得人心魂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