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除夕夜

宮宴舉行了將近兩個時辰，等蘇淼淼從宮宴上回來以後，發現自己的沂水居里堆了不少箱子和賀禮。

「這是誰送來的？」蘇淼淼拉住小桃，心中暗道莫不是前腳有人知道她被封為了郡主，後腳就有人來巴結她？

小桃搖搖頭，小聲對她道：「這是雲夢公主派人來送給您的。」她指了指院東側的一大排箱子。

「雲夢公主？你確定你沒有記錯？」蘇淼淼很是懷疑，雲夢會給她送來賀禮，不會箱子里全是刀片吧。

小桃肯定道：「就是雲夢公主，是她身旁新上任的貼身大婢女親自來送的。」

一想到今天下午浩浩蕩蕩送來的這些禮物，連小桃都忍不住驚訝。

那個新上任的大婢女拉著她的手親切道：「公主感念淼淼姑娘救命之恩，特意命奴婢來送這些禮品，不過是小小心意，千萬不要推託。」

其實公主的原話是——「本宮的命如此金貴，若是不多送些貴重物品，豈不是侮辱了本宮？」

但這新上任的大婢女當然不會那麼說，公主意思是那麼個意思，她傳達時總還是要將公主的話重新加工一下的。

然後小桃就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小小心意」填滿了半個院子。

「那些呢？也是雲夢公主送的？」蘇淼淼指了指院西側的一排箱子。

「啊，不是，那些是五皇子送來的。」

蘇淼淼拍了拍箱子，檢查是否有暗器，聞言回頭反問，「你說誰？」

小桃字字清晰地答道：「回小姐，是五皇子。」

五皇子？那個傲慢的孔雀小王子？

如果說雲夢公主送她東西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的話，那五皇子又是為了什麼？

小桃想了想，道：「他的侍從說五皇子主要是為了感謝小姐救了他妹妹，順便慶祝您被封為郡主。」

其實原話是——「我妹妹可是金枝玉葉，怎麼能用幾句感謝的話就翻過篇了？實在小氣！給本宮用錢砸！砸滿那個沂水居！」

當然，那侍從也不可能將原話說出來，稍稍藝術加工以後，美名其曰為賀禮。

從某方面而言，這對氪金兄妹還真是像。

蘇淼淼回想了一下，今天在宴席上確實看到了雲夢公主和五皇子。

宴會結束后，這對兄妹特意堵在她面前，當時蘇淼淼還以為他倆是來找茬的，心生警惕。

可沒想到雲夢只在她面前趾高氣昂地「哼」了一聲后，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百里濟依然和往常一樣穿得十分扎眼，而且因為過年反倒變本加厲，一身大紅衣服比掛著的紅燈籠還要奪目。

他和他妹妹一樣，也高傲地哼了一聲，然後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你這小丫頭還算有點能耐，不算草包。」然後不管蘇淼淼什麼反應，這一對高傲的孔雀兄妹就頂著高傲的眼神甩著絢麗的華服高傲地離去。

只留下蘇淼淼一頭霧水地站在原地，滿臉懵圈。

而等她回來以後，就看到眼前送來這麼多東西。

百里濟送的箱子里裝得都是些綾羅綢緞，小桃一臉驚喜，「哇，這全是市面上難得一見的天蠶絲織出來的衣服，只是這顏色……」

「好像有些難配衣服。」小桃說得比較委婉，但這真不怪她如此吞吞吐吐。

錦緞質量是不錯，柔滑似水，順著肌膚一瀉而下，桃紅、柳綠、黛紫、寶藍各種絢爛的顏色連彩虹都未必會有，這箱子里全都集齊了，而且送禮的人還怕布料顏色單調，特意在每種料子上又綉了張揚的大花。

不愧是高傲的孔雀小王子，很符合他的審美作風，但蘇淼淼覺得自己的眼睛辣得有些難受。

難怪今天晚宴時，那百里濟看向她的眼神那麼得意，蘇淼淼敢保證，以五皇子那智商這些辣眼的禮物絕對不是在蓄意報復她，而是他真的為自己的審美感到驕傲。

「小姐，你說他們送這麼多東西，會不會還有別的意思？」

蘇淼淼嘆了口氣，蓋上箱蓋把亮到瞎眼的布料掩住，「沒有，單純就是——鳥的報恩。」

小桃：「？？？」

鳥？什麼鳥？報什麼恩？

……

除夕夜燈火通宵不明，大年夜人人都在守歲，辭舊迎新，燃燈照歲。

蘇淼淼隨著晏臨清吃完年夜飯之後，就蹦蹦跳跳著去找程璧。

「新年大吉，恭喜發財，程璧哥哥，你懂我的意思嗎？」

蘇淼淼笑眯眯地朝程璧拱手，小手一伸，意思不言而喻。

程璧好笑地輕打開她的手，「好好好，壓歲錢是吧。」說罷，便將早早準備好的紅包遞給她。

看著蘇淼淼那副小財迷的模樣，程璧無奈地搖了搖頭，「你都成了郡主，怎麼還這般愛財。」

「噫，這你就不懂了吧，有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是萬萬不能的，哪有人會嫌自己錢多啊。」

蘇淼淼心情頗好，瞥了一眼程璧胸前銀閃閃的物件，驚喜道：「你把我送你的禮物戴上去了啊。」

程璧不自在地躲過她的眼神，臉色微微發紅，輕嗯了一聲。

「嘖嘖嘖，你戴就是好看啊。」蘇淼淼捏著下巴，眼中滿是讚歎，「對了，別說我占你便宜，我還給你帶了東西呢。」

蘇淼淼將胳膊上挎著的食盒打開，滿臉期待，「嘗嘗，這是我包的餃子，可香了！」

外面冰天雪地，屋內暖氣融融，剛出鍋的的餃子還冒著白氣，一股香噴噴的麵食味道散發出來。

「你包的？」程璧挑起眉毛，眼底閃過輕微的詫色。

他低頭向那盒中望去，只見數十個包得歪歪扭扭的餃子碼在盤裡，有幾個餃子沒捏緊，邊緣露出了餡。

還有幾個胖嘟嘟的「小金魚」，完全可以想象到包餃子的人是如何的努力，程璧忍俊不禁，很給面子地沒有笑出聲。

他拿起筷子夾起一個扁扁的圓盤狀物體，「這也是餃子？」

蘇淼淼點頭，開心道：「是小太陽！」

其實是包到最後沒餡了，只能用兩個麵皮包住一塊餡來湊一湊。

「快吃快吃！我在裡面包了銅錢，據說吃到銅錢的人來年一定會好運連連，順順利利，看看你能吃出幾個！」蘇淼淼催促他。

程璧挑起一隻看起來還算像樣的餃子，毫不猶豫地的一口咬下，只聽嘎嘣一聲。

「你吃到了！」蘇淼淼驚呼，沒想到這傢伙運氣這麼好，竟然一下就中。

接下來程璧又吃了兩個，結果每個都有銅錢。

程璧：「……」

他覺得自己的牙隱隱有些發痛。

「你不會是每個餃子都放了銅錢吧？」程璧狐疑，他在吃第三個的時候，為了保險起見甚至還吃了一個看起來最不可能的「小太陽」，結果裡面還是有銅錢。

「當然沒有。」蘇淼淼為自證，主動吃了兩個餃子，結果顯而易見，就是沒有。

蘇淼淼感嘆，「我一共就放了三個，你竟然能全吃到，真是羨慕你的運氣。」剛剛她和晏臨清他們一起吃餃子時，自己可是一個都沒吃到。

程璧默了片刻，將那三枚銅錢拿去水盆中洗凈，用手帕擦乾后，拿出一根紅繩將銅錢編起來。

他用的時間不是很長，沒一會兒，一條紅繩銅錢的手環就做好了，末尾處還可以調節鬆緊。

程璧將手環戴在蘇淼淼的左手腕上，「那我就把自己新年的運氣分你一半，你看怎麼樣。」

事實上，他還記得和蘇淼淼第二次見面時，自己被雲夢下了葯，蘇淼淼來救自己時手上的花環不小心被他擼下來。

那隻花環被他夾在書里，現在已經發黃，乾脆的一碰就碎，可程璧一直沒扔掉，因為就是那個手環讓他放下了對國師弟子的偏見，重新認識了這個虎頭虎腦的小丫頭。

手環雖簡易但誠意滿滿，蘇淼淼的眼睛都開心得眯成一條縫，但還不忘問道：「那你接下來的一年運氣變差了怎麼辦？」

程璧輕點一下項間銀圈，銀鈴叮叮作響，「不怕，我有這個。」

少年笑意盈盈，一身紅衣明艷不變，項間的銀飾更是給他增添幾分異域的神秘色彩。

程璧眼中映著柔和的燭光，琥珀色的晶亮中帶著暖意，蘇淼淼一愣，有一瞬間心臟莫名加快，她罕見的覺得臉有些發燙。

「你的臉怎麼紅了？」程璧注意到她的異常。

蘇淼淼隨便找個借口，「穿得多，有些熱了。」她垂下頭四處看，餘光瞥見一簇紅影，「你這裡也有紅梅啊，是之前你送給我的那種嗎？」

程璧聽到紅梅，立馬應道：「對，都是在一個地方折的。」

「真漂亮啊，味道也很好聞。」蘇淼淼本來只是為了轉移話題，但她仔細一看，發現這梅花開的確實挺旺盛，「你是從哪摘的啊？我想去看看。」

「那地方你也知道。」

程壁道：「就是那個被廢棄的院子——流芳園。」

蘇淼淼點了點頭，她當然記得那個院子，那還是她第一次和程璧遇見的地方。

程璧啜了一口茶，「那院子里曾死過不少人，屍體全都就地埋了，之後就長出了一片紅梅林，可能是養分充足才長得好吧，你要是喜歡的話，等哪天我帶你一起去看看。」

蘇淼淼：「……」

她脖子僵硬，一寸一寸地轉過頭，「所以——你送我的梅花全是從死人身體上養出來的？！」蘇淼淼已經竭力想控制自己的音量，但尾調還是止不住尖銳的上揚。

「我……就是覺得……好看……沒想那麼多……」

程璧似是也察覺到了不妥，他難得有點心虛，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沒說話。

只剩下被打擊到的蘇淼淼一臉心痛地扶額，虧她之前覺得那梅花很香，還多留了幾天。

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個豬隊友！趁她不在可真會給她整活兒！

如果說剛剛蘇淼淼有那麼一瞬間對程壁稍有一絲絲小心動的話，那現在那一絲絲的旖旎情感也全都煙消雲散了。

程璧知道自己做錯了事，聽到外面鞭炮聲陣陣，想補救一下，「我知錯了，放煙花的時辰也快到了，一起去看看嗎？」

蘇淼淼麻木地揉揉臉，在她幼小的身軀上竟透出一股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滄桑。

「去，我去。」

大過年的，不能想些不吉利的，有賬也得年後算。

二人尋了一處最適合看煙花的地方，程璧只使出輕功一躍，便帶著蘇淼淼躍上了屋頂。

燦爛的煙花在頭頂盛開，流光溢彩，稀稀疏疏的火星如流星般竄向荒野，一閃即逝。

在陣陣彩色火光的綻放中，一大一小共同迎來了新的一年。

「話說你答應我的那隻兔子呢？不會被你一人偷吃了吧？」

「沒吃，還活著呢。」

「那先別殺，這幾天伙食太好了，年後等我騰出肚皮再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