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番外八

第669章 番外八

一大早,門房便給陸府送來幾封信件,是從津山那邊送來的。

陸長庚接到信,便知是來自季家,他收到后未曾開封便送到了陸承安手中。

小院自發現兩個丫鬟取笑戲弄喬晚后,陸承安便再不願人多來,雖平日會有人來送水送菜,但大多時候都是晚間,除了長庚若濃同臻兒,便是陸府兩個小主子也是不讓進的。

他如今就守着喬晚在一個小院子中養老,日子十分悠閑自得。

只是收到這封信后,他面上笑容淡了不少。陸長庚想問兩句,卻被陸承安揮手打斷。

喬晚正在園中的木椅上曬著太陽,陸承安走到她身邊輕聲道:「你可還記得季玖沅?」

「季玖沅……」

喬晚緩緩睜眼:「他不是回津山了嗎,怎麼突然提起他來了。」

陸承安見她眼下還算清醒,便道:「他來了信,說是去歲冬天去冰上垂釣,結果不小心跌進冰中傷了心肺,一直到今年身子都不大好。」

「他怕自己要不成了,最近總想着以前的事,他想問你要黃金島的海圖,說若是自己挺不過這一關,想去黃金島跟玄道子同東珍一家做個伴。」

陸承安語氣輕柔:「說是最放不下忘不了的,就是當年大家在一起的日子。」

「他一把年紀了,去冰上釣什麼魚?」

喬晚從木椅上坐起來,眼神帶着幾分茫然。

陸承安也不言語,只是默默的看着她。

「海圖我不記得放在何處了,到時你尋到了給他便是。」

「嗯。」

見陸承安半蹲在自己身邊,她伸出手摸上他面頰:「這些年辛苦你了。」

「與你一起談何辛苦。」

陸承安抓着她的手,貼在臉上輕輕蹭了蹭,難得享受這片刻時光。

「我最近身子也不大舒服,雖然感覺不出有什麼病痛,但我心裏清楚,怕是……不怎麼好。」

「你身子我比你清楚,你少琢磨這些無用的。」

陸承安不愛聽這些起身想走,卻被喬晚拉住不放:「趁着我還沒糊塗,這些事兒早早交代了也好,你不愛聽也不成。」

見他一副要翻臉的模樣,喬晚笑道:「將來咱倆總要埋一起的,咱們長久安眠的地方你就放心讓孩子們隨意操持?」

「這有什麼好談的,季玖沅這封信讓你活了心思,不過是也想去黃金島罷了。」

陸承安伸出手把她額邊碎發攏到耳後:「我知道你也一直沒有放下東珍同玄道子,黃金島挺好的,只是不知長庚同若濃會不會同意。」

兩個孩子都是有孝心的,安葬到黃金島實在太遠,也不知孩子們舍不捨得。

喬晚卻是一反常態沒有的考慮她二人感受,語帶唏噓道:「給孩子們操了一輩子心,如今我都這年歲了還任性不得?」

「不管他們願不願了,我就是想去黃金島陪東珍和玄道子。」

她抬頭看着陸承安:「咱們一起。」

陸承安寵溺點頭:「自然一起。」

前頭九十九步都走得,自是也不差這最後一步了。

喬晚拉着陸承安,兩人在院中散步:「若我先走,你就把我屍身火化成灰,骨灰就先放在京中,待日後你也不在了就讓長庚或若濃給咱們送黃金島去。」

「胡言亂語。」

「這是我們那頭的風俗,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是化成水還是化成灰又有什麼關係。」

「那也不成。」

陸承安倔強搖頭,喬晚見狀笑了起來:「你別說,便是老了乾巴了,你也是同齡乾巴老頭中最好看的那個。」

她說完又道:「我這身子不行了,肯定是要走在你前頭的,這幾年你真的太辛苦了,我走了你好生歇歇,養養身子也多看看孫子孫女兒,好歹看着他們成家立業。」

「我怕是等不到了,屆時你幫着掌掌眼。」

陸承安不愛聽這些,便半垂眸不發一言,一副我不愛聽但我也不反駁的模樣。

「你這倔勁兒又來了……」

喬晚也不理,自己講自己的:「男孩兒我不擔心,我只擔心姩姩。這世道尋個好夫君不容易,臻兒又喜歡教姩姩些老掉牙的東西,把好好一個小姑娘教的滿嘴恭順謙讓,什麼大道陰陽,人分男女的。」

「長庚媳婦傻,長庚同若濃又不傻。」

喬晚瞪他一眼:「臻兒才不傻,她只是……正經的大家閨秀罷了。」

陸承安不置可否。

「我同你說的你聽見了沒?」

「聽見了。」

一聽那語氣,喬晚就知道他聽得心不甘情不願的,說了兩句便也就不再說了。

難得她今日很清醒,認得人也知曉身邊事,只是她心裏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她覺得自己大限將至,遂不願離開陸承安半步。

陸承安似乎也感受到什麼,他面上表情不多卻是同喬晚更形影不離,就連若濃晚間過來,他也未曾給開院門。

這幾日兩個湊在一處,便會談些年輕時候的事,有些早已在記憶中忘卻的人事物又一一變得清晰,陸承安見她精神狀態不錯,便問起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事。

「阿晚,當年你我二人破鏡重圓,可是因為你愛我?」

喬晚當年自黃金島受到重創而歸,他看似精心照顧實則同趁虛而入並無不同,這些年來二人雖然在一起,但有些事情他從不曾問過。

年輕時候是擔憂懼怕,中年時候是不願不想,而如今年老了,也就只余好奇了。

這年歲,答案如何都不重要了。

「當年啊……」

喬晚握着陸承安的手,自己也遲疑起來。

「我一直覺得破鏡都沒有重圓一說,一段感情無論因為何種原因破裂,它都是破裂了,那張鏡子永遠也恢復不到原來的模樣。」

「且當年並非是我回到你身邊,而是當下那個時候,你就在我身邊。」

她沒有選擇。

「兩個人在一起,愛情不是唯一必須品,時機,境遇以及無法走出的困境,或許才是兩個人能否走到一起的關鍵。」

喬晚拉着陸承安,輕聲道:「那個時候你是我最好的選擇,跟你在一起是最輕鬆的一條路,所以我順理成章留在你身邊。」

陸承安苦笑。

同他想到差距並不大。

「只是……」

喬晚笑道:「破鏡不能重圓,但我們是人,不是一個可以被搓圓捏扁的死物。」

「是人就有主觀能動性,是人,我就可以選擇在恰當的時機重新愛上你。」

「這個時機也許是你夢中醒來為我蓋被子的一瞬間,也有可能是你端着我愛吃的點心,推門進屋的那一刻,更有可能是一個陽光明媚心情舒暢的日子,你剛好牽着我的手。」

「陸承安……」

「破鏡不能重圓,但人可以重新愛上對方。」

「一段時期的感情結束,並不代表雙方今生再無可能,少年時期的三觀不合,不代表老年時候不能攜手看夕陽。」

「沒有一個人一生不變,我憎恨昨日的你,並非意味着我不會愛上明日的你。」

「人生存在的本質是無常,那愛情又為什麼不可以無常?」

「前一秒可以愛得深沉,下一秒背叛相愛之人恨不欲其死,那為什麼又不能上一秒恨得徹骨,下一秒愛則欲其生?」

「我愛你的,陸承安。」

「不一定每分每秒……」

「我也恨過你,也許是在某一個突然想起舊事的傍晚,也可能是突然看見你臉的一瞬。」

「但這就是芸芸眾生里一個普通人,一段普通愛情的模樣。」

「沒有哪一段感情是長久且純粹的,因為我們都是人。」

「愛情高貴,但人性污濁,所以愛,無法用長度純度計算……」

「我愛你,陸承安,起碼此時此刻。」

愛情沒有一個具體的模樣,它並非神聖不可侵犯,高潔不可侵沾,它並非不消退,不沉寂,永遠忠誠且不對他人動心。

她跟陸承安的愛情就是中途走錯了路,但最後依然可以殊途同歸。

艱難時候他在身邊給她依靠,知道她最喜歡吃的東西,尊重她在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想法,並且願意委屈自己陪她過並不屬於這個時代男人的生活。在她生病時候,他負起為人夫的責任。

尊重她,理解她,包容她,對她負責,照顧她的起居……

這是她的愛情。

不完美,但對她來說已經足夠美好。

陸承安抱着喬晚微微顫抖,只是他如今也上了年紀,雖然感動,但於他來說也並非是什麼會驚心駭神的說法。

無論答案是我愛你,還是我不愛你都不會改變或影響他二人之間血肉相溶的深刻情意。

這一晚,奇異的二人都有些失眠,陸承安拉着喬晚的手看着她許久許久。

喬晚拿起床頭柜上的緙絲團扇,輕輕為他扇著風。

「往日都是你哄着我睡,今日我也來哄哄你。」

喬晚一雙眼笑成一道新月狀,她輕輕搖晃着扇子眼看着陸承安閉上了眼。

不知何時她覺得有些疲憊,便將手中團扇輕輕放在身上,也沉沉睡去。

黑暗中,她的呼吸逐漸趨於平靜。

深夜時候,陸承安睜開眼,掌心握著的那隻手已經不再柔軟溫熱,他看着眼前床幃上掛着的那個已經褪了色的同心結,睜着眼直到天色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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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了反派大佬的極品傻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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