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東方既白（中）
廢墟。
廢墟。
廢墟。
目光所及之處，儘是廢墟。
車水馬龍，燈紅酒綠，極盡繁華的帝都，一夜之間全部成了廢墟，連一角完好的地方都沒有留下。
從避魔洞探出頭的人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邁步向前。
避魔洞冒出來的人越來越多，後面的人推著前面的人向前挪動，在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後也同樣愣在了原地，只能等後來者繼續推着他們向前動。
「這是哪……」
「這是帝都……」
「是我們之前住的帝都嗎……」
在避魔洞中飽受恐懼折磨的人們，無法相信自己從避魔洞出來后是這樣的一幅景象，在這片廢墟上他們找不到一丁點帝都的模樣。
「我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已經被折磨得神經都有些錯亂的人們，寧願相信自己被用特殊手段帶到了別的地方，也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一切就是自己昨日生活過的地方。
「帝都那麼大的一座城，就算是真的發生戰爭，又怎麼可能在一夜之間變成廢墟？」
就連斷壁殘垣這種完整的東西都很難從眼前的廢墟之中找出來，有的只是無盡的瓦礫、屍體、鮮血……混成一灘的碎渣。
有大膽的人試探性地向前邁出了步子，仔細地探查着眼前的一切，希望可以觸碰到某個機關，讓眼前的假象消失。
嘩啦——
腳下的瓦礫坍塌，發出響動，牽動了所有人的神經。
廢墟之下，露出了一個戰士的手，鮮血也從瓦礫的縫隙之中滲了出來。
大膽的人嘗試拉了一下，卻拉出了一隻斷掉的手。
眾人皆色變，卻沒有人敢發出尖叫。
嘩啦——
其他人也試探性地向前，擾動了四周的瓦礫，露出了下面埋藏着的屍體。
殘肢，鮮血，殘肢，鮮血，內臟，鮮血，殘肢，鮮血……
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
「嘔……」
幾乎所有人都將胃裏僅存的食物吐了出來，如同煮熟的蝦一樣佝僂著身軀，拚命地嘔吐著。就算讓他們盯着眼前的嘔吐物看，也比看那慘烈的景象更好受。
「這是地獄嗎……」
書中窮盡一切詞語描繪出來的地方就是地獄，現在人們則見識到了什麼叫地獄。
「怎麼會變成這樣……」
不管昨日生活如何的人，與現在相比都是天堂般的生活。
「神啊！如果這是你的懲罰，那我們應該以何種方式來贖罪呢？這已經是地獄了，您那可憐的子民已經知曉了自己的過錯，懇請仁慈的您收回這懲罰！我等願用盡一切來救贖自己的罪過……」
不少人已經跪了下來，顫抖卻虔誠地祈禱起來。
無盡的絕望之中，神明的力量比人的力量更加可信。
就算是歸真境的強者，看到這樣恐怖的景象，也無法相信這是真實的。
「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能夠將帝都摧毀成這樣？人面對這樣毀滅性的力量又能夠做出什麼抵抗？倘若想要活命，又該做些什麼？」
末世之中的宗教盛行不是沒有原因的。
這個世上的多數人，並不是那樣堅忍不拔，並不是那樣百折不撓，並不是那樣永不言棄……多數人怯懦自私，躊躇不前，遇到半點困難就退縮不前……比起讓自己拚命地努力向前，更多的人更願意選擇相信他人的力量，等待他人的救助。
深入骨子的怯弱、懶惰、貪婪，才是大多數人的模樣！
「所有年輕男人站到這裏！」巨大的聲音幾乎要將人的耳鼓膜震破，讓眾人暫時從恐懼之中擺脫出來，去尋找聲音的來源。
砰！
一顆子彈從眾人的頭頂飛掠而過！
「我再說一遍，所有年輕男人集合到這裏，立刻！」暴怒的吼聲傳來。
終於有人開始挪動身體，慢悠悠地向著指定的位置聚攏而去。
砰！砰！砰！
子彈從人的頭頂穿過，灼熱的空氣當即灼燒了頭髮，將人的頭皮燒傷。
「立刻！」克制的聲音傳來，彷彿下一瞬間這個聲音就不會再克制，將徹底釋放自己心中的怒火。
有人開始跑起來，旁邊的人看了幾眼后也跑了起來。
「十三歲到六十歲的女人來這裏！」很快，一個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女人的反應明顯要慢許多，多數人都在張望着，等待着旁邊的人如何做。
砰！砰！砰！
「還要我再說嗎？」
「老人跟十三歲以下的人留在原地！」
「你不是男人嗎？！」
砰！
一顆子彈之間貫穿了留在原地男子的頭顱，毫不客氣地了結了他的性命！
人群終於動的迅速了起來。
「從此刻開始，你們被編入到守備軍第二兵團！所有人聽令！」
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卻也都看到了旁邊殺氣騰騰的士兵跟冰冷的槍支，只得聽從。比起直面那滿地屍體的恐懼，在這裏當一個聽話的機器明顯要更好一些。
「十人一隊！依次向後排列！跟上我，跑步走！」說話的士兵立刻向前跑去。
最前面人慌亂了片刻后終於組成了陣列，向前前方跑去。
「所有人聽好了！所有人排成一列，並排前行，你們的任務是將這裏的屍體清掃乾淨！」站在高處的士兵毫無情感地命令道。「如果不將這些屍體清掃乾淨，必將會爆發出瘟疫，到時候在場的人沒有一個可以活命！」
「嘔……」平日裏養尊處優的女子顯然接受不了這樣的安排，當即出聲抗議。「我不要！我不要清理這些髒東西！要清理你們清理！我要找我叔父！我要……」
砰！
子彈直接了結了對方的性命。
「如果你們不願意活，那我有權力讓你們死！」
「剩下的人，全部聽我命令，結成方隊，跟我向這裏走！」◥..▃▂
孩子與老人也皆被領走，不知會被帶到何處，又不知會幹什麼樣的事情。
微弱的日光透過天元大陣投射下來，映照着成為廢墟的帝都。
或許，天亮了也並沒有那麼好。
在黑暗之中渾渾噩噩的死去，比直面血淋淋的事實要輕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