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元判

第588章 元判

單柔與她聊完,便失魂落魄地離開了,想來心裏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否則依她的性子必會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余家那邊雞飛狗跳的同時,李大夫很快幫時春分放出了消息,為了能讓元判信服,這次他們做的十分隱晦,並沒刻意將消息外傳,而是通過柳州城的其他醫者口口相傳,終於一傳十十傳百傳到了元判的耳朵里。

元判在十五歲的時候就被逐出了元家,皆因他天賦異稟,從小就擅長煉毒,小時候把去他們家看病的病人毒的手腳潰爛,爹娘追着他打了五里路,最後是大哥把他背回家中的,後來長大了被逐出家門,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天煞孤星,註定無依無靠,直到傳來了大哥的死訊……兒時的點點滴滴瞬間湧上心頭,他才想起自己曾經也有過依靠。

那個不善言辭卻經常在父母揍他時擋在他身前的男子,竟然先他一步離開了這個世界。

蒼天不仁,如果煉毒有報應的話,為何不報在他的身上?

元判決定復仇,他並不知道自己大哥和褚家的恩怨,也不知道他為何要畏罪自盡,但不管對方是真的畏罪也好,假的畏罪也罷,他根本不在乎當中的是是非非,他只知道他大哥死了,兇手是褚家的人。

他到底還是有點本事的,一回到柳州就查到了馬不為與時春分之間的恩怨,雖然他不知道他們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可卻看出了這位新晉太守並不怎麼滿意褚家,於是他毛遂自薦順利地成為了馬不為的門客,而馬不為給他的第一個考驗就是替馬成康解毒,可惜子母塢的毒性太大,馬成康年紀又小,倘若是個成年男子,他或許還可以下劑猛葯救對方一命。

但馬成康不過是個小小嬰孩,能活下來已是僥倖,他哪敢再下重葯?

可即便如此,還是被他研製出了另一種毒藥,能借姜雅身上的血液減弱毒性,幫馬成康延長壽命。

馬不為在用他之前已經遍訪柳州名醫,甚至還求了告老還鄉的御醫過來幫忙,在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的情況下,他能做到這一步已是難得,所以元判很順利地成為了馬不為的心腹。

「你想去褚家救人?」馬不為眯起了雙眼。

「是。」元判誠實地點頭,「順便看看這個消息是真是假。」

雖然這次時春分沒有大肆傳播這個消息引起他們的注意,但這二人一向狡詐多疑,自然還是懷疑起了事情的真偽。

「倘若是真的,你會救她嗎?」馬不為坐在書房裏,手指不輕不重地敲著桌子,「救她的話,那是仇人的女兒,心裏大抵會有些不甘;可不救的話,你又該如何博得她的信任?」

元判淡淡一笑,「大人是否忘了我最擅長什麼,先解毒再下毒,對我而言一點也不難。」

見他還是動了殺心,馬不為滿意地彎唇,「做的隱晦一點兒,可別讓人發現了。」

「是。」元判應了一聲,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馬不為閉上雙眼,唇角的笑容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凜冽的殺意,劉太傅千叮萬囑,讓他在取得褚家的罪證之前,不能動褚家的人,可他實在忍不住了。且不說褚家那邊一直沒被他抓到把柄,區區一個婦人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踩到他的面前,明目張膽地與他對着干。來之前原以為自己的身份會讓褚家忌憚,到頭來反而是他忌憚了褚家,他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元判便是他最好的棋子。

為了不引起褚家的懷疑,元判足足拖了五日才上門,一來他想從其他大夫口中多打聽點「褚思卿」的病況,二來他得找合適的人引薦他,引薦他的人是之前太守府慣用的大夫,那人去了一趟褚家對「褚思卿」身上的毒束手無策,馬不為才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給他引見了元判。

雖然他不知道太守身邊何時多了個用毒高手,但聽到對方或許能解他解不了的毒時,心裏還是忍不住嗤之以鼻,他欣然引薦了元判去褚家,為得只是看對方出醜。

元判出現在時春分面前時,對方前所未有地驚訝,因為早就聽聞了他的事迹,再加上又與馬不為為伍,所以她心裏認定了對方是個面貌醜陋的偽君子,沒想到他倒是比她想像中長得端正,一身琉璃白長衫,頭戴青色方巾一絲不苟,倒是有幾分書卷氣息。

「參見大少奶奶。」元判微微俯首,不卑不亢的態度令人又平添了幾分好感。

如果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的話。

「元大夫免禮。」時春分知道自己剛才一瞬間的失神必然令人懷疑,所以很快道:「你看起來年紀輕輕,倒不像是什麼世外高人。」.

這般傲慢的話語出口,果然打消了元判心中的疑慮,並對她嗤之以鼻,又是一個以貌取人的蠢貨。

世人愚昧,連最美麗的事物往往最危險的道理都不懂。

「有沒有本事,大少奶奶一試便知。」元判平靜道。

似是不想錯過救人的機會,又似是想看看他到底有什麼本事,總之時春分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最終還是不耐煩地起身,「那你跟我來。」

元判微微俯首,迅速跟在了時春分身後。

時春分帶着他來到「褚思卿」的房間,還沒進門就聽見了對方震天的哭聲,時春分加快了腳步,做出一副焦急的模樣,迅速走進了房間,「湯圓兒為什麼在哭?」她望向乳娘,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到底怎麼回事?」

屋內的乳娘和丫鬟齊刷刷跪了一地,看起來都十分怕她,「啟稟大少奶奶,小主子說她身上難受,我們又不敢讓她抓,所以才……」

乳娘一邊解釋,時春分一邊沖向「褚思卿」,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大概是這些天的相處有效,「褚思卿」到了她的懷中,竟然真的止住了淚水,「疼,湯圓兒疼……」

「褚思卿」如今已經兩歲了,正是牙牙學語的年紀,小孩子本能說出的話是最讓人信服的,到了這一刻,元判心裏已經信了九成。

「快!」時春分抱着孩子轉身望向了他,「大夫在哪裏?!」

元判連忙上前,裝作緊張的樣子開口,「還請大少奶奶將小主子放在床上,方便小人診治。」

時春分依言照做,元判這才看清了「褚思卿」的模樣,的確是個人見人愛、我見猶憐的瓷娃娃,可惜胳膊和腿都潰爛起來,散發着令人作嘔的膿血味道,饒是他早有心理準備,此刻也微微一愣,竟然有人對一個兩歲的孩子下這種噁心的毒,顯然是恨到了極致,他徹底打消了疑慮,他不信有任何一個母親會對自己的孩子下如此狠辣的毒手。

時春分自然是不忍的,即便如今的「褚思卿」不是她的孩子,可誰叫姜雅給她毒藥的時候騙了她呢,嘴上說着這毒不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可「褚思卿」毒發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對方有多麼殘忍,元判今日要是再不上門的話,時春分都要忍不住逼姜雅拿解藥出來了。

元判抓着「褚思卿」的小手把了把脈,然後又用銀針沾了點她傷口上的膿血細細查看,當銀針以飛速變成黑色時,他的臉色很快沉了下來,「到底是什麼人,竟對一個孩子下如此毒手?!」

他憤怒的模樣不似作假,惹得時春分微微恍神,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大概是怕她露出破綻,一旁的綠桃插嘴道:「我們家大少奶奶要是知道的話,早就把那人抓來千刀萬剮,逼他拿出解藥了,還用得着請你們上門嗎?!」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聽得元判沉默起來。

時春分適時地問道:「怎麼樣,你有沒有法子能救得了我女兒?」

她的言辭懇切,一改剛才傲慢的姿態,顯然是為了孩子向他低頭。

元判嘆了口氣,直言道:「恐怕需要一點時間,就是不知道這孩子能撐幾天。」

時春分的心裏一緊,雙手縮進袖子裏,悄然用指甲嵌入掌心。

如果要等元判研製解藥,那就意味着「褚思卿」還得繼續演下去,她甚至沒法逼姜雅拿出解藥,因為這樣元判必然會察覺到真相。

「大概需要多久?」她面色凝重地詢問道。

元判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為了安全起見,在下恐怕要住進府中,日夜盯着小主子身上的變化。」

「你想得倒美!」綠桃忍不住呵斥道:「還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解毒,就想賴在府里,萬一是個神棍怎麼辦?」

時春分也望着他,露出一副不贊同的姿態。

元判冷笑起來,「恕我直言,以小主子現在身上的傷勢,恐怕用不了幾天就會沒命。我若是個神棍,隨便給你們開幾副藥材就好,何必住在你們褚家等著被人揭穿呢?」

時春分眯了眯雙眸,終是妥協地點頭,「好,那你就留在府中,日夜照料着我家湯圓兒,倘若你最後解不了毒,我便讓你陪葬!」

元判微微俯首,一口答應,「一言為定。」

就這樣他留在了湯圓兒的房間,時春分帶着一眾丫鬟離開,一直走到對方看不見她們,綠桃才擔心道:「奶奶,他留在府中會不會發現什麼?」

「會也沒有辦法。」時春分平靜道:「他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況且他說得沒錯,他留在褚家想殺我,焉知我不會殺他呢?」

綠桃嘆了口氣,「奶奶要殺的話可要抓緊,不然我怕他一夜之間毒死我們府里所有人!」

時春分成功被她給逗笑了,「你忘了府里還住着李大夫,以及隨時會上門的姜雅?若是元判的毒連他們兩個都解不了,那就不用擔心以後,他現在就能置我們於死地。」

綠桃微微一愣,撓頭道:「這倒是。」

元判住進府內不到半個時辰,「褚思卿」的房間又陸陸續續來了以李大夫為首的四五個大夫,說是一起留在褚家為「湯圓兒」會診,其實是盯着他防止下毒,好在這個理由合情合理,「湯圓兒」如今性命垂危,時春分只找他一個大夫研製解藥才令人奇怪。

一群大夫住進褚家盯着元判,時春分則趁機出府又與姜雅和馬夫人見了次面。

那二人如今輕車熟路,不等她到便已經坐下飲茶了,時春分進去的時候,見她們兩個相處的還算和諧,不由微微一怔。

「你怎麼現在才來?」姜雅不耐煩地開口。

時春分走進包廂,無奈地笑笑,「這就要問你為何能狠得下心腸給『湯圓兒』下那麼重的毒藥,你知不知道我在元判面前,哄了『湯圓兒』半天才沒有露餡。」

提到這個毒藥,姜雅一臉得意,「怎麼樣,他是不是一點都沒有懷疑?」

她也是生過孩子的人,自然知道當母親的心態,雖然她並不愛護自己的兒子,可卻知道怎樣才能偽裝成一個好母親。

很顯然,她用的毒讓元判信了十成,但凡換個發作起來輕緩一些的毒藥,對方都不會相信的這麼輕易。

「的確沒有懷疑。」時春分輕嘆道:「可惜他一時之間拿不出解藥,恐怕『湯圓兒』還要受好幾天的折磨。」

「你以為他拿不出來嗎?」姜雅冷笑道:「他只是生性多疑,想拖延時間看看『湯圓兒』身上的毒性有沒有變化,倘若她真的是你的女兒,你一定會因為不忍心而暗中減弱她的毒性,到時候他一把脈便知。」

「這麼說……」時春分擰起了眉頭,「他還是沒有相信。」

「信了,只是多疑而已。」姜雅譏誚道:「這世上有一種人,永遠都不會十成十地相信別人,我想那元判就是這種人。」

「那你呢?」馬夫人忍不住插嘴,「你也是這種人嗎?」

時春分也望向了她。

面對她們二人的目光,姜雅輕嗤一聲,不屑道:「我當然不是,曾幾何時,我也相信過別人。」

馬夫人撇了撇嘴,「那個人不會是馬不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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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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