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久遠的記憶

王生又有點害怕了，但是來都來了，他還是鼓起勇氣在那個怪人面前坐了下來。屁股接觸到沙發的那一瞬間，王生背後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似乎有人在他身後站定，盯着他的後腦勺。王生回頭看了一眼，後面什麼都沒有。

「你很有心啊，怕我沒收入吃不上飯，特意在第二次發作後來找我。我是很感謝你啦，但是下次還是不要做這種風險這麼高的事比較好。」怪人搖頭晃腦地發表自己對王生來找他的感想。王生縮了縮脖子，他覺得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怪人清了清嗓子：「咳，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羅鑰，鑰匙的鑰，但是讀月。我的職業呢，是一個魔法師。對，你沒聽錯，不是魔術師，是魔法師。」

王生聽得真真切切，他確實說的是魔法師，而不是魔術師。這個詞沒有給他這半個小時以來常常出現的那種熟悉感，但是卻是另一種熟悉感，是從各種各樣的兒童讀物，奇幻小說和網文里看到的詞語。這兩種熟悉感之間不是毫無關聯，王生可以感覺到它們之間的蘊含的那一種聯繫，或許那段記憶就是有關魔法師的，這樣一來用夢來解釋就顯得理所當然了。

可能這也是王生仍然坐在沙發上，沒有站起來就走的原因。

「哼。」旁邊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鼻子出氣的聲音，王生轉過頭來一看，隔壁桌有一個穿着黑色連帽衫的女人，戴着帽子，和羅鑰一樣的低頭動作，看不到臉。

王生回過頭來看着羅鑰，羅鑰攤攤手：「我的師姐，她說是來監督我的，以免我收費收的不合規矩。我這人是有原則的，但是那是在不收費的時候，如果收費，我肯定會儘可能多收一點。可能這也是我的原則？」說完他一按帽子，向沙發靠去，躺在那裏哈哈大笑。

王生其實想細問羅鑰他說的魔法師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是要幫助自己解夢，還是說只是單純的一個騙子？但是那種熟悉感卻把他的喉嚨扼住，迫使他不去管羅鑰說了什麼，而是去抓住這絲熟悉感。

可能從王生被羅鑰搭話，然後當晚就被燒得死去活來開始，王生就已經察覺到了那絲熟悉感，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王生已經開始潛移默化地改變自己的世界觀了。

他現在覺得自己正逐漸想一個深淵走去，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向下看的慾望，因為那段記憶仍然在折磨他，從來沒有消去。

他的記憶一點點復甦，他的瞳孔開始向半個小時前靠去，有些不知道是火焰還是什麼的東西在他背後出現，雖然不像半個小時前那樣令人感到痛苦，但是這特別的溫度還是在迫使王生再次回頭。

但是他不想回頭，他不知道背後的到底是什麼，是一個看起來像是地獄里爬出來的生物，還是一個冒着火的紅色爬行類動物的頭顱，又或者是一個紅色及腰長發的女人。

這三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意象就是王生從那段記憶里提取出來的。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是不是真實發生過。

這是很久遠的記憶，遠到王生已經完全沒有這段記憶的背景，既不知道是幾歲，也不知道是在什麼季節，什麼地方，前後都發生過什麼事。他也懷疑過這是不是某個夢，因為過於真實，導致年幼的他將夢和現實混淆。這聽起來很合理，但是王生從來記不住夢，他都懷疑過自己到底會不會做夢。

王生的記憶逐漸浮出海面，然而還有很大一部分在水下。

他已經發現了深淵原來是在自己的內心，也發現了那種熟悉感不是在夢中能夠感覺到的。

羅鑰這時候已經端正了坐姿收斂了表情：「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但是，這對你和我都不重要。我本來就沒指望能把你從頭到尾都蒙在鼓裏。」可以感覺到他露出了微笑。

「我們就開門見山的說。你所認為是病的這個癥狀並不是一種病，而是你身體內一樣不屬於你的東西在作怪，只要將它取出來，就可以直接一勞永逸，解決你的問題。」羅鑰侃侃而談，好像這只是個微創手術，很輕鬆而且一點疤痕都不會留下。

「要多少錢。」王生很生硬地說出這句話。他只是下意識的開口，他正在梳理剛剛想起來的那些記憶。

「錢？我不要錢。」羅鑰帶着可以感覺到的笑容說，「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些事情，借用你身體里的東西，這算是前期費用，最後把東西取出來的時候再結尾款。尾款呢，我就大發慈悲，只要取出來的東西就行了。怎麼樣，很划算吧？」

王生終於理清了腦海中浮現的東西。這是很不清晰的幾段畫面，也很不完整，但是王生也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其實並不能算久遠，應該只是在小學五六年級，但是他將這段記憶藏了起來，讓他再次難以找到。或許這是王生對自己的保護，但是當他回憶起來時，卻發現沒有細節的這些事情對他來說，只是在深淵上搭了一座橋而已。

他發覺自己當時不敢面對的，今天終於又找上他了。從河裏出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永遠也不能在那個赤腳的男孩面前抬起頭了。

「王生，為什麼不回頭看看呢？」隔壁的女人突然說道。她開口的時機真的恰到好處，完完全全抓住了王生的弱點——這正是王生快要支撐不住自己的脖子的時候。

那幾段畫面被想起來的時候，王生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身後的東西變得愈發激動，王生幾乎是在那女人開口的同時轉過頭去。

萬幸，眼前的是一個紅頭髮的女人。但是這是橘紅色還帶漸變的中長發，而不是火紅色的及腰長發。她的臉可以看清，但是卻一點表情都沒有，她穿着紅色的外套，寬鬆的牛仔褲，戴着圓框眼鏡，看起來應該是二十多歲，或許是一個大學生。

橘紅色頭髮的女人就這麼站着，透過圓框眼鏡看着不露出眼睛的但是卻在微笑的羅鑰。

羅鑰沒有看王生背後的女人，他的目光仍然是在王生身上，他在等王生作出答覆。

黑色連帽衫女人側過身子，可以感覺到有一束帶着嘲諷意味的目光從兜帽里斜射出來射向王生，但是也能感覺到除了嘲諷外，這個女人身邊還有濃重，但卻不多的恨意。

王生的目光則已經完全被橘紅色頭髮女人吸引了。

「姐姐？」王生脫口而出，眼睛裏全都是不可思議。還有一種莫名的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