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背影

「北海道沿海地區出現不明巨型惡魔，短暫現身後消失。在現場發現了其血肉碎片，疑似已被擊殺，可能為民間惡魔獵人所為。目前公安正在跟進調查中。」

收音機里傳來了冗長的新聞，電次打著哈欠，信手調成了唱著緋糜音樂的台。

「剛才的也太無聊了！」

早川秋目光微頓，抿了抿嘴，沒有說話。他一向習慣聽新聞，很少看電腦，電次這一舉動簡直是在挑戰他長久以來的規矩生活。

還有一股腦地把各種調味料和醬料全都塗在麵包片上，抹得桌子上全都是。早川秋只是看著，恨得不住磨牙。諸如洗澡時唱歌，好久不出來，在上廁所時睡著……

種種惡習不勝枚舉。早川秋的臉上逐漸暴起青筋。

在他已接近爆發的邊緣時，電話鈴響了。

「東練馬區的住宅中出現了魔人。現已安排好市民避難，並封鎖好了現場。」

是警察打來的。

到了現場，電次隨手拋接著一把小巧的斧頭，這才記起問魔人是什麼。對他來說，一個個陌生的名詞有些應接不暇。

對此早川秋的回答是：

「你沒受過義務教育？」

「……誒？沒有喔。」

早川秋的臉上不自覺地滲出冷汗，心中開始疑惑瑪奇瑪小姐難道撿來了一個未開化的野人？但最終，他還是耐心地解釋道：

「魔人就是佔據了人類屍體的惡魔。」

「那我不就是個魔人？」

「不……總之，你看看就明白了。」

電次似懂非懂，跟著早川秋走進一間公寓，一斧劈開房門，走了進去。

一隻形似人類的生物蹲在地上，頭髮如亂草，嘴巴變為昆蟲的嘴鉗一般的東西，正埋首在一直死去的鳥屍體上，大口吮吸鮮血。

「魔人的人格是惡魔。這隻就由你變身成惡魔殺掉……」

「惡魔獵人！殺了你……」

兩道話音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還未等魔人的嘶吼落下，電次上前，一斧頭乾淨利落地砍掉了它的腦袋。

「喂！不是讓你變成惡魔嗎？」

早川秋略帶驚訝地責問道，電次彎腰駝背地回頭瞅他一眼，一指房間角落堆著的一摞書：

「那裡有****誒。我不想它的血噴到上面，那樣就看不了了。」

早川秋哭笑不得：

「現場的東西是不能帶走的，得作為物證上交。」

「啊，這樣啊。」

電次頓時失去了興趣，打算走上前，在****在被上交之前翻兩頁：

「確實很黃。」

他拾起一本漫畫，隨意地坐到窗台上，草草翻開。他不經意地一抬眼，看向公寓樓下的街道。一道身材勻稱的身影從路旁的灌木叢邊緩緩走過，熟悉的白襯衫與西褲，頭髮似乎長了一些，在肩頭優美的彎曲著。

「香織小姐……」

電次愣愣地看了兩眼，突然反應過來，大吼一聲，把手中的****一扔，從公寓窗口上一躍而下！在他身後的早川秋完全沒有預料到他突然的舉動，遲疑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飛身上前去抓電次的衣領！

但他終究遲了一步，伸出的手只握到了些許空氣，眼睜睜地看著電次的身影從空中落下。

「這個傢伙！」

早川秋憤恨地低吼一聲，來不及收拾現場，急忙轉身，從樓梯飛奔而下！他可沒忘了瑪奇瑪說過的話，要是電次有違規的舉動，就視為惡魔斬殺！

他雖然對電次沒什麼好感，但也不願電次就此被殺死。他要在電次釀成大錯之前攔住他！

電次的身影從空中直直落下，半空中魯莽地扳了一下伸出的窗檯，直接將大理石製成的窗檯掰斷，碎裂的石塊也隨著他凌亂地掉落！

電次的落勢一緩，狠狠砸落在地上，震起一圈飛揚的塵土，雙腳酥麻難耐，好在沒有摔傷。但他為之付出了代價，手臂拉傷，肌肉熱辣辣地生疼。

電次來不及檢查哪裡受傷，急忙抬起頭四處打量！他敢確信他絕對沒有看錯，即使頭髮變長了，胸部似乎也有了一點起伏，但那張臉他絕對不會忘記!

然而他舉目四望，四周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不遠處幾個被落石砸到腦袋的傢伙怒氣沖沖地朝這邊走過來，想要討要個說法，唯獨看不見那個身影，一度讓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喂！」

正當他打算追出去的時候，早川秋面帶怒意，從公寓樓中跑出，一把拎住他的領子：

「你沒記住瑪奇瑪小姐的話嗎？還是說你不要命了！」

電次雙目茫然，掙扎了兩下，雙手軟軟垂下，放棄了去追的念頭。那幾個被砸傷的人也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說個不停。

「我們會做出補償的，請各位稍安勿躁……」

早川秋無奈，只得出示了惡魔獵人的證件，將那幾個人鎮住，然後慢慢協商。電次宛若被風霜打癟的茄子，萎靡地垂頭立著，一言不發。

應付完那些人之後，早川秋把電次拽到樓道里，惡狠狠地將他抵在牆上，警告道：

「你給我聽好了。你現在還在被觀望期間！一旦被認為有違規舉動或者想跑，都會被當作惡魔殺死！你給我記住你的身份。認真點。」

早川秋越說越遲緩，看著電次那無精打採的眼睛，最後一句已然算是嘆息。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種奇異的緘默。良久之後，早川秋鬆開他，苦笑一聲：

「你看到了什麼？」

電次張了張嘴，突然想起紀楊曾吩咐過他，不要吐露他們之間的關係。如果再次見到了，就當是初次見面。於是答道：

「我看到塗了黃油的麵包走過去了。」

「塗了黃油的麵包？」

早川秋愣了愣，以為電次在信口胡謅，緩緩皺起眉，含著慍怒道：

「我當初果然沒打錯。你給我端正你的態度！如果抱著這副態度當惡魔獵人，總有一天你會死。就算你是被強行拉進來的……你最好還是找個目標。有了目標，態度也會改變吧。」

電次咀嚼著早川秋的這番話，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他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伸手撫平了早川秋揪著他領子留下的褶皺，然後望著早川秋的背影。

這傢伙的家人都被殺死了，他的目標肯定是找惡魔復仇什麼的。那他呢？

他又該追尋什麼。

****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