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會遺忘和會記住的

回到江陽夜巡衛的高級倉庫，羅驍搬出一箱一箱的珍寶，陪著陸揚一起提純。

雙腿不能動彈，絲毫沒有影響殘疾工陸揚的幹活熱情。

在雲上算力的支持下，陸揚的提純工作進行得無比細緻，並且中間一刻也不休息，全情投入地幹活。

干這個也需要損失一些元力，但對於塵海境的陸揚來說，只能算是九牛一毛，石化範圍擴張的也很小，因此陸揚並不在意。

總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做的。

本質上講，呼吸也是在加速身體的氧化衰老，但總不能為了避免衰老拒絕氧氣。

「干苦力活這麼開心呢？你現在也用不上這至純珍寶了吧？」

陸揚笑了笑：「想到這些至純珍寶，很快就會變成你們的元力，我就很開心啊。對，你還沒談過戀愛，就像給喜歡的人做飯一樣，你只要想想她吃飯時開心的樣子，就會覺得很滿足了。」

羅驍擰開一瓶水遞給陸揚：「一次次的循環，一次次的重來會不會很累，會不會覺得沒有意義。你這次不論把江陽打造得再怎麼強大，天下無敵也好，下次又要重新開始。」

陸揚察覺到了什麼，停下了忙碌的雙手：「你小子不對勁。嘶，該不會是真我印記讓你覺醒了上一片平行時空的記憶吧？」

大意了，以為他們面無表情就沒有發生。

羅驍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本來我覺得自己很喜歡凌楚怡，下定了決心要和她在一起，可是覺醒了上輩子和凌澄在一起的記憶，哎，總覺得透著一股荒誕。好像喜歡與不喜歡，只是因為共同經歷的事情造就的，沒有我之前以為的那麼神聖和牢不可破。」

果然，以羅驍的性格，根本接受不了這樣的錯位。

如果是周小勐的話，已經全都要了吧。

人和人本來就是不一樣的，汝之蜜糖，彼之砒霜，不好直接對比。

陸揚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選今生喜歡的凌楚怡，還是前生舊愛凌澄？」

羅驍搖了搖頭：「我決定了，這一生不打算戀愛了。有你這個兄弟就足夠了。」

陸揚拍了拍羅驍的後背：「有毛病吧，兄弟也不能跟你貼貼啊，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讓你觸發真我印記了，這羅叔叔知道不得抽死我啊？別胡思亂想了，等我把這些珍寶提純完，就帶你去找凌楚怡表白，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想那麼多幹啥。」

羅驍面露疑惑：「有時候我挺搞不懂你的。我要是你，知道自己身處循環，任務是斬紅月，就不會關心其他任何事了，一門心思修行斬紅月就行了。你卻還有心思經營江陽城，照顧身邊的親友，悠閑地像在度假，一點都沒有斬紅月的危機意識似的。」

「我明白了，你是平時想太少了。做什麼事，就一心一意只想著這件事，把一些你認為次要的東西給選擇性過濾掉了。」

陸揚想了想，繼續說道。

「那咱們換個話題。假設循環不存在，我是不是也要經歷生老病死？頂多七八十年吧，必定離開這個世界。」

羅驍點了點頭。

「是啊，那你會因為總有一天會死就不去做其他事情嗎？同樣的，要是只想著斬紅月任務的話，這日子得特么多無聊啊。」

羅驍把陸揚提純好的珍寶搬到另一邊：「你說的我好像明白一點了。但我還是不打算戀愛了，我還是覺得，擁有了兩世記憶后，戀愛這件事情，變得很沒有意義。」

陸揚完成了最後一批珍寶的提純，大大鬆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你把戀愛想得太神聖太沉重了，其實它就是一段很普通的情感交互，並不比友誼高級，只是維度不一樣而已。行吧，我也不勉強你了，待會兒推我去江陽夜遊者大學吃飯吧，好久不吃學生食堂了，去感受一下氛圍。」

羅驍黑臉：「你剛剛還說不勉強我，幹嘛非得去那裡吃飯呢？」

「行吧，你真打算為這個孤獨一生的話，下輩子別想看到我了，我不會給你觸發真我印記的機會，我想讓你不受打擾地活下去。」

羅驍無奈，服軟道：「好吧，吃個飯而已咯。」

……

梁小雨提著一盒食物來到江陽夜遊者大學的食堂，將裡面的飯菜取了出來。

羅驍目瞪口呆：「陸揚你沒病吧，非說要來這邊吃飯，坐在這兒了，又讓梁小雨送飯菜過來？」

陸揚和梁小雨相視一笑：「我只是說要感受一下這兒的氛圍，又沒說想吃這兒的飯菜。」

陸揚捏了捏梁小雨的手：「今天羅驍要向凌楚怡表白，他犯慫，想多拉幾個人壯壯聲勢。」

梁小雨用快子敲著飯盆：「說起來，你有向我表過白嗎？」

陸揚捏了捏鼻子：「我覺得感情這東西吧，它是心照不宣的，不一定非得鄭重其事地宣布一遍。」

梁小雨擰了擰他的耳朵：「也就是我跟夢夢慣著你，換了其他人，門都沒有。」

如果非要說表白，幾百次循環積累下的感覺和默契會流淚。

「對了，夢夢說她一會兒也到這裡跟我們匯合，還帶了好消息回來。」

果然，沒多久，洪淺夢就風塵僕僕地感到了，她端起梁小雨做的一大碗湯一口氣就喝了個乾淨，打了個飽嗝。

梁小雨幫洪淺夢整理了一下散亂的髮絲，動作和神情都很自然。

羅驍說道：「不是說到了融星境，就不會飢餓了嗎？」

洪淺夢剜了羅驍一眼：「欠打是吧，我已經不是魔主了，心角劍已經還回供奉堂了。正煩著呢，不要惹我。」

梁小雨說了今天羅驍要向凌楚怡表白的事情，洪淺夢果然和梁小雨的第一反應一模一樣：「陸揚，你有跟我表白過嗎？」

羅驍樂不可支，完全忘了自己今天的使命：「陸揚，你這波純屬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陸揚抬了抬自己的石頭腳，敲得邦邦響：「謝謝你啊，我的腳就是石頭做的，還怕石頭砸嗎？」

三人笑成一片。

不等羅驍主動出擊，凌楚怡主動端著餐盤坐了過來，非常自來熟地夾了一塊排骨過去。

嘴裡含混不清地說道：「羅驍，你有好幾天沒來看過我了。」

羅驍眼神飄忽：「最近比較忙。」

陸揚瓮聲瓮氣地補了一句：「忙著寫告白信。」

凌楚怡和姐姐凌澄給人的觀感完全不一樣，沒有那麼凌厲，只有一種澹澹的溫柔氣質。

她偏過頭看了陸揚一樣，雙目含笑：「陸司，你和羅驍是好朋友。身上也有許多值得羅驍學習的優良品質，但是，有些事情不要亂教他哦，比如你有兩個女朋友這件事。」

梁小雨說道：「陸揚是個情感白痴，不是他有兩個女朋友，只是我和夢夢恰好同時喜歡他罷了。」

凌楚怡想了想，釋然一笑：「確實，這件事的主動權並不在他手裡，是我說話太過分了。」

洪淺夢漫不在意地說道：「沒有說陸揚是渣男已經很克制了，總有這樣的聲音的。」

「那不至於，貼標籤是認知能力不足的傻子，為了簡化自己的思維而產生的行為。世界上有那麼多人，那麼多事，哪裡是幾個標籤能夠概括的。」

陸揚點了點頭：「羅驍你聽聽，但凡你有凌楚怡一半的思想深度，也不至於為了這點事煩惱。」

凌楚怡笑著對梁小雨說道：「小雨姐做的飯真好吃。」

羅驍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鼓足勇氣：「我……」

凌楚怡起身，很認真地看了一眼羅驍：「你什麼都不用對我說，在我心裡，我們已經在交往了。至於以後能不能在一起，看緣分咯，承諾什麼的，最廉價了。」

說完只留給羅驍一個瀟洒的背影。

陸揚大急：「羅驍你是二臂吧，追上去啊，洪淺夢和梁小雨在我身邊，你不用陪著我了！快去快去！」

羅驍猶豫了片刻，追了出去。

看著兩人推推搡搡地遠去，陸揚這才心滿意足地吃飯。

梁小雨心思細膩，問道：「你這麼急著關心羅驍感情的事，要出遠門了？」

陸揚點了點頭，沒打算隱瞞：「嗯，半個月後，我要去一趟雲滇城，毀掉妄怨神廟。留給我斬紅月的時間不多了。」

梁小雨彎了彎嘴角：「這次你要是不帶我，飯就不用吃了。就算你失敗，我也要陪在你身邊，不想像上次你對付金玉堂那樣，擔驚受怕的。」

「開玩笑，羅驍要留著守江陽城，陸揚必須得帶我們倆啊，照顧他這個石頭腿也方便。」洪淺夢難得聰明了一回。

陸揚抬了抬眼皮：「沒錯，就咱們三個一起去。上次循環承諾帶你們逛遍大越，沒能做到，這次要兌現諾言，斬紅月嘛，順手就斬了。咱們先去雲滇，再去京都，破完五廟，還有兩年時間等轉生紅月，從這個角度講，時間還是充足的。」

腦洞哥的暴斃雖然一定程度上打亂了陸揚的節奏，但也並不致命。

洪淺夢說道：「嗯，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的。石化症的治療方法我找到了。」

「你倒是說啊。」陸揚翻了個白眼。

「說簡單也簡單，把多餘的力量散出去就行。咱們江陽夜巡衛的地牢里不是關了一隻傳奇級夜狂生物祖嬌娥嘛，只要你讓她吸走你身上多餘的元力，將修為重新降回無則十段，就不必承受來自天道鎖的石化詛咒了。」

陸揚考慮了一會兒，慎重說道：「知道了。但是目前不考慮這麼做。」

洪淺夢有些訝異：「我可是好不容易打聽到的，這可是只有接觸過塵海境夜遊者的人才知道的消息，你又剛好有條件，為啥不治石化症？喜歡當石頭人？」

梁小雨解釋道：「陸揚應該是不甘心放棄塵海境的修為，即使是目前的石化狀態，雖然行動不便，但是破除神廟會簡單得多。如果修為跌回無則十段，就不一定那麼輕鬆了。而且，在破除其餘四座神廟的過程中，星魔大戰可能會結束，天道鎖消失，那也會自然解除石化詛咒。」

洪淺夢這才恍然大悟：「好像的確是這樣的，那忍耐一會兒石頭腳也不是不行。」

陸揚補充道：「不僅是這樣，祖嬌娥如果吸取了我的力量，多半會晉入神話境，壽元大幅提升，到時候她未必會像現在這樣聽話了，會給江陽帶來極大的不確定因素。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打破這份平衡。」

梁小雨很細心地發現了洪淺夢眼角的細紋，關切地問道：「怎麼回事。」

洪淺夢漫不在意地說道：「也沒什麼，打探消息的過程中，遇到幾個不知死活的，出手教訓了他們。我畢竟也是無則十段巔峰，受天道鎖壓制，即使有不死蛋的功效，動用過強的力量也是會衰老的。」

梁小雨有些心疼，洪淺夢看似不在意，但她很清楚衰老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有多麼不可接受。

能逼洪淺夢全力出手，對方應當也是破悟者層次的存在。

陸揚沉聲問道：「哪方面的人對你出手？紅月黨，夜巡衛，還是黑夢公司？」

本來洪淺夢不想說這個，但已經問到這裡，她知道自己搪塞不過去：「黑夢公司。他們好像是想試探你的情況，你想破盡五廟，觸犯了他們的底線。」

黑夢公司是整個紅月時代最大的贏家，手中掌握著海量的資源，他們是最不希望看到紅月時代終結的。

陸揚神情冷酷：「看來在動京都遠郊的三大神廟之前，必定要先剷除掉黑夢公司。」

「如果天道鎖解除，你以塵海境的修為，要剷除黑夢公司不是不可能。但現在這種半石化狀態，很難，連破除四座神廟的力量都不一定夠。」梁小雨有些擔心。

梁小雨繼續說道：「而且，黑夢公司知道限制你的是天道鎖，就一定會想盡辦法，讓星魔大戰盡量結束得遲一些。以他們的能量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所以天道鎖的消失時間方面，我們也不能太樂觀。」

梁小雨的話倒是提醒了陸揚，既然目前的半石化狀態支撐不了幾次出手，與其把力量耗光在破除神廟上，不如提前去終結星魔大戰。

洪淺夢滿臉懊惱：「早知道我就不交出心角神劍了，我作為魔主完全可以左右星魔大戰的走向。」

害，還是被她想到了這一茬。

「結束瞭然后呢？你去更高階的平行時空？那我可捨不得。」陸揚輕鬆笑了笑，「你們都不用擔心，一步一步來，這些攔路虎我都會剷除掉的。在江陽的這最後半個月，我們要開開心心地度過去，畢竟，我們能留給下次循環的只有記憶。」

洪淺夢和梁小雨同時靠入陸揚懷中，靜靜分享著同一道心跳聲。

只有她們倆同時在身邊的時候，陸揚才會如此安心。

三人都沒有察覺，有一個少女靠在牆邊的窗戶旁，看著這一幕沉默不語。

她叫蘇雪瑤，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對陸揚最了解的女人，比陸揚還清楚斬紅月的每一道流程。

她清楚地感知到了腦洞哥從陸揚身體里的消失，上上次循環中的那個陸揚，才是她的心之所屬。

這一刻，她決定為活著的這個陸揚，做最後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