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

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

他說:「鳶歌,是你忘了。」

「對,我忘了,所以你也忘了吧。」

終有弱水替滄海,再無相思寄巫山。

我看著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面上雲淡風輕,卻無人知我心底下了一場大雪。

只願此生勿復見,山水不相逢。

這世間人性本涼薄,又何介,誰比誰更多?

從我對他撒的第一個謊開始我就應該知曉,從今以後還有千千萬萬個。

他眼眶突然就紅了,只是還在拚命笑著,面上仍舊一派溫和:「好,忘了也好,真好,真好……」

他低了頭,喜怒盡斂,神色木然,一連說了好多個真好,一邊說一邊仰頭灌酒。他想醉,我攔不住他,也不想攔他。

醉了也好,就當這是一場荒誕的夢吧,最好醒來了什麼都別記得,繼續做他的明月清風。

從酒樓里出來已經很晚了,家家戶戶燃起了明燈,長安街道繁華,人間燈火忽明忽暗,我只能看著,卻無法去追尋其中一盞。

屬於我的那盞明燈,早就被我弄丟在來時的路上了。

離王府還有一段距離,我卻遭遇了突襲,來人速度極快,落塵還未來得及出鞘我就被一陣迷煙熏倒,醒來時就已經在明華宮了。

各仙教世家都在殿內,太后高坐在殿上,侍立左右的是映葉和半夏,殿堂下兩邊站立的分別是雲舒閣閣主盛易安,玄羽門門主陸之恆,以及一眾仙門小族,而我則被五花大綁丟在大殿中央。

「沒想到這麼快我們又見面了。」

說話的是長孫攸寧,陰陽怪氣的語調讓我渾身不舒服,我接過她的話,微微笑道:「太後娘娘有事不妨直說,我這人向來不喜歡同別人繞彎子。你們如此急切地將我綁來,想必是是陛下出事了吧。」

這話我可不是隨便說的,事情鬧得這麼大,即便蕭景榮不告訴我我也能猜出個大概。

陛下登基已一載有餘,長孫攸寧一直垂簾聽政,若是蕭景明是個五歲小兒也就罷了,可他早已過了弱冠,先帝在時他也常替先帝處理一些公務,更何況還有太傅親自教導,哪還需得著她一個女人干政?

再者,許清漣婚宴上蕭景榮故意將矛頭引向蕭景明,我總覺得他是要戳穿點什麼,但是被長孫攸寧搶了話,這事雖沒有掀起什麼滔天巨浪,但小波小浪還是有的。婚宴結束后我在門口等蕭景榮來接我時碰巧就聽到幾個宮人的談話,說什麼陛下病了,好些日子沒開口說話了,國事一直是太后在打理等等,於是我便猜測,一定是蕭景明染了什麼怪病無法救治,這才找了我前來。

我猜這事兒又和溫華錄有關吧。

「放肆!」話音剛落她就掐住了我的脖子,力道之大像是要把我骨頭捏碎一樣,「哀家最討厭你這種性子,和你那下賤的姐姐一樣!」

我周身的術法已被封住,又用繩子捆著,掙扎了幾下也沒掙開,索性就放棄了。既然都被綁來了,還不如看看她想幹什麼,反正蕭景榮見我久不回府勢必會起疑,隨隨便便一猜就能知道我在這裡,我只需撐到他來即可。

何況長孫攸寧好像還沒有要殺我的意思,否則就拿剛才綁我那速度來看,我早死八百回不止了。

「太后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先帝不過疼護我阿姐罷了怎就引得你如此妒恨?」

同蕭景榮待久了,我越來越擅長戳人痛處,殺人誅心,我這毒舌還真是學到他的精髓了。

不過毒舌真的是會付出代價的,例如我。

下一刻,長孫攸寧塗了丹蔻的手就扇到了我臉上,那一巴掌幾乎把我打懵了,耳朵里嗡嗡地響著,臉上火辣辣的疼,嘴裡也泛起絲絲腥甜。

「賤人!哀家要不是看你還有用早就送你去見你姐姐了,還會留你到今日?」

她的指甲嵌進我的肉里,眼裡是鋪天蓋地的恨意。

笑話!我對她能有什麼用,論醫術我不及許清漣萬分之一,論術法琴染甩我一條街,她怎麼不去綁他們呢,難不成想要用我去威脅蕭景榮?那她可打錯算盤了,比起江山來我洛鳶歌算得了什麼,棄我保江山他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說到蕭景榮,他是死哪兒去了,再不來救我我今天可真是要折在這裡了。

「太後娘娘,再不動手恐怕會誤了大事。」說話的是盛易安,他站在殿下,眼神里儘是陰寒。

我在心裡將他罵了千百遍,雲舒閣好歹也是三大仙門之一,有這麼個狼狽為奸的閣主真是將他先人的臉都丟盡了。

長孫攸寧聽后就放開了我,隨即捏了一道訣,在眾仙門的協助下開啟了陣法,大殿上驀地出現一道紅光,紅光所到之處形成一個奇奇怪怪的圖案,這圖案眼熟得很,我似乎在哪裡見過。

引魂陣!

我想起來了,在江無塵給沈蓁蓁裝信的那個箱子里就有這個陣法的圖案,以生人為容器,養死者魂魄,待時機成熟再將二人精元交換,以此來達成換魂的目的。

替死者溫養魂魄的人雖然不會死,但形同行屍走肉,沒有思想,不會言語,如同痴兒。

究竟是什麼時候她在我身體里放進去了另一個魂魄,難怪這一年多來我身子每況愈下噩夢連連,竟是在替她養魂。

陣法啟動,無數道紅光箭一樣地刺進我身體,我被縛仙繩禁錮著動彈不得,只得任由那些紅光鑽進我身體里。紅光一沾染到血就融進去了,順著經脈在體內四處遊走,蝕骨焚心,疼得我直打滾。

一刻鐘后,一道更強的術法加持在我身上,我能清晰的感覺到魂魄從我體內剝離的痛苦,抽離出來的魂魄在我面前凝聚成一個人影,五官模糊成一團使人看不真切,只能根據輪廓猜得出這是個男子的身形。

我聽見長孫攸寧低聲喚了一聲「皇兒」,語聲中有難掩的欣喜。

蕭景明!養在我身體里的魂魄竟是他的?

越痛苦頭腦越清醒,魂魄剝離我身體的那一刻我凝結全身力氣召出了落塵。

落塵一出鞘就直奔長孫攸寧而去,她正陷入蕭景明重生的巨大喜悅中,絲毫沒有注意到落塵劍已逼近她後背。

眼看著劍尖就要刺到她身上,盛易安突然一道術法發過去攔下了落塵,落塵與他僵持了片刻就逐漸失了准心,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我已經沒力氣再去操控一次落塵了,蕭景榮再不來,我可真要死在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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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訣之南風吹夢到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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