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蕭景榮起兵謀反一事還得仰仗祁國的兵馬,現今祁國兵權全部掌握在祁墨手裡,若是他再不醒,難保祁國不會歸降於大宸,這樣一來,蕭景榮所有的努力都功虧一簣了。

不知為何,近來我的身子愈發的不好了,有時竟連御劍術都操控不了。我原本以為是落塵劍靈排斥我,可後來轉念一想,我第一次操控落塵時也不見得它是這副境況,它那時乖順得很,現在就更不應該無故排斥我。思來想去,許久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這幾日為了修習長生咒耗費了不少心思,靈力不增反退,我實在熬不住,加之心裡又煩躁得緊,便想著去院子里坐坐。

院子里的榴樹葉落了一地,微微泛紅的葉子上還有清晰的紋路,枝頭上有碩大鮮紅的石榴,這幾日太陽正好,不溫不燥,倒為石榴的成熟提供了好天氣,在太陽的映襯下,那石榴果愈發地喜人。

映葉說,等石榴熟透了就將它們摘下來釀酒,釀出來的石榴酒一定很好喝。

我笑她拿我當試驗品,怎麼萬物都可釀酒了。

她咧開嘴對我笑,笑容赤誠而天真。我有些悵然,明明我只大她一歲,為何活成了這般模樣,日日工於心計,哪還有半點純真的樣子。

我現在這副模樣江無塵見了一定會很失望吧。

「噓!」映葉將食指放在唇前,對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躡手躡腳地繞到我身旁。

我扭頭望去,才發現是一隻色彩斑斕的蝴蝶落在了我肩上,帶斑點的翅膀微微顫動,如網的金色脈絡熠熠閃光,一對淺藍的觸鬚纖細得像雲錦。

她兩指輕捏起那隻蝴蝶,舉到我面前格外歡脫的對我笑,「夫人,你看,是蝴蝶。」

我將那隻小精靈捂在手中,只露出一條小縫來供它呼吸。它在我手中奮力掙扎,惹得我手心裡痒痒。

真稀罕啊,我已經許久未見過蝴蝶了。春天的時候從西洲一路逃至長安,路上遇見多少奼紫嫣紅都來不及欣賞,到了長安以後就更不見蝴蝶的蹤影。

宮人們私下裡都說我這院子里鬼氣森森,透著一股死氣,誰都不想踏進這院子,平日里除了掃灑的宮女以外我還未見過其他生人。

不過這也正合了我的意,無人叨擾我修習起來也放心許多,至少不用惹人猜忌。

我透過小縫看它的觸鬚在我掌心裡四處探索,剛接觸到掌心又很快縮回去,戰戰兢兢的樣子惹得我玩心大起。

我問映葉:「你可會編草籠,替我編一個吧,我要將它養著。」

映葉得令后就跑至一邊尋草葉編籠子去了,我就坐在原地與那隻蝴蝶逗趣。

午時剛過,許清漣又端著葯進來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夫人近日氣色好多了,多出來走動走動,不要老是悶在屋裡,會悶壞的。」

我極討厭他這麼稱呼我,像是在時時刻刻提醒我的身份,我不需要他提醒,我清醒得很,倒是他不清醒。

宮中人多口雜,皇后急於抓住蕭景榮的把柄,知曉我是他的寵妾,自然會找人監視我,我不能同許清漣有過多的交涉。

我們的關係,只止乎於醫者和病患的關係,斷不可越矩讓人拿了把柄。

今日的葯腥味更重了,也不知許清漣往裡面加了什麼藥材,苦倒是不苦,就是難喝得很,喝完許久嘴裡都有一股怪味,讓人幾欲作嘔。

喝完后他照例放了兩顆蜜餞在桌上,徑自收了葯碗垂手站在一邊:「夫人近日不要太勞累,否則藥效得不到很好的吸收,那臣下所做的努力都白費了。」

我嗤笑一聲:「什麼時候一介臣子竟管起主子的事來了?」

我能感受到他渾身一震,然後是一聲長長的嘆息,這一聲嘆,帶著這一路走來的霜雪,沉甸甸的壓在我心上,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臣謹遵教誨。」他伏下身去,聲音依舊是柔和的,卻意外帶了點寡淡的味道,眼底無波無瀾,像一潭死水。

我看著他,看著看著就紅了眼眶。

待他走時我才驚覺他穿了一件黑色暗金竹葉紋的長衣。他從不穿深色衣衫,今日格外反常。

我望著他跌跌蹌蹌的背影,似是骨子裡都透著疲憊,

許清漣走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回過神來,直到映葉拿著編好的草籠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揚聲道:「夫人,草籠編好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手中還禁錮著一隻蝴蝶,攤開手一看,蝴蝶的翅膀已經破碎不堪,我手上還有翅膀的碎片。

它再也飛不起來了。

和許清漣一樣。

映葉半天都悶悶不樂的,連聲說可惜,卻還是將它囚禁在了籠中。

那隻蝴蝶最後死在了籠子里,它安安靜靜地匐在籠底,像一片枯葉,失去了奪目的顏色。

這籠子,最終困死了它。

那一夜我徹夜未眠,想起了很多事,那些好的不好的,值得的不值得的,都一一在腦海里閃過。

我想起七年前長安那場大雪,大雪之下,埋葬了多少繁華?

我想起江無塵在煙火下雙手輕覆上我耳朵,祁望山的上空炸開巨大的煙花。

我想起江無塵的荼白色長衫,他紅著眼輕輕地笑:「這是阿鳶送我的。」

我想起許清漣那雙乾淨的眼睛,時常透露出盈盈笑意,陽光般溫煦的笑容時刻都掛在臉上,像是要明媚整個世界。

我想起在西洲和許清漣一起採藥的日子,他一身月白細錦衣翩然行於山間,整個人像是要超脫凡塵。

我想起他在後院埋的桃花酒,是他親手釀的,我挖到過,陶罐上是他親手刻的字——「空勞縴手,解佩贈情人」。

我想起錦華山莊的一片縞素和滿院的棺材,想起弦思跟在我後面一聲一聲喚我洛姐姐。

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一件不是壓在我心上,逼著我向前走。

我沒有退路,從來沒有人給我留一條退路。

窗外戚戚月色,天生荒寒的月盡數沉進屋裡。

長安的秋天,未免也太涼了。

是冬天要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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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訣之南風吹夢到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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