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

這次情況來得太急，誰都沒料到仙教會這麼快動手，師父和他們商討了半日未果，最後只好讓他們帶領西洲百姓逃離，留山莊在此鎮守，等事情過去再讓他們回來。

各家主走後師父單獨叫了我和許清漣去書房，他在書房來回踱步，最後停滯在我們面前：「為師今日叫你們二人前來只有一事，西洲現在的格局想必你們也已知曉，情況緊急，山莊不能坐視不理，但山莊內的弟子大多是名門之後，我得確保他們的安全，明日你們二人就帶他們走吧，離開西洲。」

「師父。」

「父親。」

我和許清漣雙雙跪了下去，皆不願走，他將我們扶起，嘆了一聲：「清漣，我向來最放心你，你一定要將師弟們安全帶出西洲，便是你死，也不能讓他們受傷。」

師父說完后許清漣便重重一叩首，道：「父親，清漣恕難從命，貪生怕死不是醫者所為，師妹雖平日里鬧騰，但她做事沉穩，還有白蘞，他也是不錯的人選，就讓他們帶師弟們走吧，我留下來與山莊共進退。」

「清漣。」師父也動怒了，他扶起清漣，叮囑他，「為父知道你心繫天下，但時局如此，你要活下去，才能重振錦華山莊。我知道你與鳶歌情投意合，往日你求了我數次要娶她，今日我便允了你。你二人離開西洲，待一切都過去了再完婚，若我能堅持到那時定為你二人證婚。」

離開西洲？若就這麼離開了我如何替江無塵報仇，我的兩大仇人一個是朝廷，一個是仙教，現二者勾結，何不一同剷除，一則我的大仇也報了，二則推翻舊制另立新主，重現大宸盛世。我原以為我的敵人會是天下人，現在看來我倒與他們站在了統一戰線上，若能加以利用，何懼不能實現願望？

翻了這天，覆了這地，滅了這荒唐的順祐王朝。江無塵，你看，這個願望，我還記著呢。

我思慮了一會兒，道：「師父，仙教朝廷此舉禍國殃民，現如今天下已然大亂，我們就算逃走又能逃得到哪裡去呢？國將不國，江山易主，大宸數百年基業必將毀於一旦，這樣一來勢必殃及池魚，百姓何辜。就算我們僥倖逃過此劫，照現在朝廷這局勢百姓必將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師父沉默了片刻，看樣子已經有所動搖：「你想如何？」

我心下大喜，繼續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朝廷荒誕至此，何不推翻舊政，另立明主。先前我提出以禁術破解仙教之法師父和師兄都不同意，如今形勢緊迫不復往昔，朝廷和仙教沉寂了一年才有所行動，可見邊疆戰事已經有所控制，再次屠城一則是煉傀儡以作備用，二則是給山莊一個警告，要我們交出溫華錄。既然邊疆戰事已被控制，那我們就只有內患而無外憂了，朝廷大戰剛過現在肯定元氣大傷，我們若不在此時動手等他們或者鄰國恢復元氣后再動手就失了先機。」

「你的意思是要造反？」

「救國救民，此乃大義之舉，另立新主也是擇賢良而上，如何能算造反？」

難得這次許清漣沒有反對，也隨我一同勸說：「父親，鳶歌所言不錯，現如今朝廷腐朽，致使民不聊生，山莊濟世救人豈能坐視不理，作為醫者，我們醫人，也要救世。溫華錄雖是禁書，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會被迷失心智，當初江無塵照樣修習了溫華錄，這麼多年來他也沒有做壞事，反而劫富濟貧的事做得較多，魔教那個名頭還不是仙教給強扣上去的。」

許清漣一開口比誰說的話都管用，師父一直對他放心，就連溫華錄也交由了他保管，叮囑我們不到緊要關頭萬不可使用禁術。

我雖應著，但我向來不是個聽話的主兒，一出門就將溫華錄從許清漣手中誆走了。

師父說讓我們混在出城的百姓中連夜離開西洲，師兄弟們暫留幾日為我們爭取時間，山莊弟子中數弦思年紀最小，原本是打算帶他一起走的，他卻偏偏在此時病了，白蘞師兄讓我們別擔心，說過幾日待我們走到安全的地方了定會帶他們離開，我們只好先行離開了。

我告訴白蘞師兄山莊弟子中有仙教細作，讓他自己當心些，別著了道。白蘞師兄原是師父在一次雲遊途中撿回來的，當時還只是個嬰兒，自小在山莊長大，是靠得住的。師兄聽后立即便應下了，又囑咐了我許多。

同他告別後我就立刻回寒水閣收拾衣物，我剛收拾完許清漣就來了，我們就一起去書房向師父師娘拜別。

臨走時師父將隨身長劍送予了許清漣，語重心長地告訴他：「清漣，我錦華山莊世代行醫，行醫之人，既要救人，也要救世，今日為父贈你這把劍，望你用它除奸斬邪，還世間一個公道。」

末了，他又轉頭對我道：「此行危險重重，你二人同行相互有個照應為師也放心些。鳶歌，從前是師父誤會你了，師父在這裡給你賠個不是。」

我連忙拱手作揖：「師父深明大義，敢為天下先，救萬民於水火之中，從前是鳶歌愧對師父的教導，請師父放心，鳶歌定當以全力守住百姓，不負師父重託。」

「出了山莊門，你們就和山莊再無關係，日後山莊不論發生了何事，都要以大局為重。自此一別，山高水遠，兇險萬分，望珍重。」

我和許清漣鄭重地對師父師娘行了拜禮，轉身離去。

從山莊出來我們就直奔瀟湘城而去，現在時間尚早，我們得先去弄清楚局勢，順便看看有沒有倖存者。抵達時已是二更天，天黑得厲害，空氣里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城中沒有一絲燈火，寂靜得令人發慌，儼然一座死城。

許清漣在商鋪中找到一些碎布，捲成一個火把，施了一道火符，借著火把微弱的亮光，我們才勉強看清楚城中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