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鬼氣無法化開，我這點術法肯定是度化不了了，得找道法高深的大師來度，我再這麼糾纏下去恐怕會命喪於此，只能破窗逃走。
落地之後回頭一看，它竟沒有追上來，在窗口處不斷衝撞著，似乎被什麼東西困在裡面了。
我突然意識到什麼，足尖點地借力飛身上樓，果然在樓頂上發現一個鮮紅色的符咒。
「鎖魂咒？」我心下大驚。
這個咒法我聽江無塵說過，是溫華錄中一門極惡毒的咒法，用以人死後鎖住亡人魂魄，使之不可投胎轉世，以此激發怨念煉鬼氣。
看這滿屋的白骨，怕是整個扶風城的人都在這兒了吧，究竟是誰這般歹毒，竟將整座城的人全部殺害來煉鬼氣？這鬼氣又要作何用？
鎖魂咒已經現世，山莊定脫不了干係，只怕仙教會拿此事來污衊山莊，近幾月師父不在山莊怕也是在尋找溫華錄的下落，也不知進展如何。再者，一座城被屠，朝廷竟沒有作為，究竟是太腐敗無能還是與下咒之人達成了某種不可告人的協議還有待考量。
看那些屍首的腐爛程度，大概死了好幾個月了，而四個月以前，正好是藏書閣失火的那段時間，溫華錄也是那時候被盜，究竟是誰潛藏在山莊里，我觀察了數月也沒得出個結論。
兇手還未找到，如今敵在暗我在明，尚且不知他術法如何，此地不宜久留，我還是儘快離開較為妥當。
未作多想我就重新御劍上山，一路上竟乾淨得出奇，除了斷壁殘垣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就連我房前的那株桃樹也如我離開時那樣盛放。
有人來過，殿內還有清晰的水印，江無塵的寢殿里傳來瓷器打碎的聲音。我提著劍破開寢殿房門就見一道人影準備從窗戶跳出去，我急忙捏訣設了一個屏障堵住窗口，他一轉身我的劍就橫在了他脖子上。
「安叔叔？」
「鳶歌？」
安懷瑾是江無塵的左膀右臂，聽說在江無塵還未墮魔之時就跟在他身邊，伴隨他出生入死多年，在教里地位極高，平日里也很是寵我。
我們在殿內坐下，他怕我著涼，替我生了火。
祁望山的冬日雖不似西洲那樣冷，但風吹過時還是會激起一陣涼意，我縮了縮脖子，略帶試探地開口：「安叔叔，江無塵......真的不在了嗎？」
明月教沒了，安叔叔的悲傷不會比我少，這是他和江無塵一起創下來的，早就在他心裡扎了根，更何況江無塵還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師兄弟。
他眼裡像是有淚，應是回憶起了極度痛苦的事：「那日將你送走後仙道就攻上來了，師兄了本就一半靈識又重傷未愈，最終寡不敵眾，被盛易安一劍貫心。」
我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舍了一半靈識？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從來不知？」
他這才意識到說漏了嘴，眼神躲閃了幾下，我不依不饒逼著他告訴我。
「鳶歌，你可還記得我曾經告訴你，修習術法之人須有根基，你本是普通人無法修習，可你後來術法突然精進，師兄騙你說是討來了靈藥，這麼蹩足的理由也只有你才信了，實際上是師兄將他的靈識勻了一半給你。」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想要從他臉上讀出一絲玩笑來，卻怎麼也找不到。
舍靈？只要是懂得術法的人都知道靈識對修習之人的重要性，靈識是術法集中之地，從出生便開始相伴，至死才散回天地。修習之人若沒了靈識就相當於戰場上手無寸鐵的士兵。
而江無塵就這麼平白無故地舍給了我，那時我才認識他九個月。
安叔叔說：「師兄帶你回來時我便知道，他入劫太深出不來了，你太像沈蓁蓁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那個女子的全名，沈蓁蓁，「桃之夭夭，其葉蓁蓁」，多好的名字，連名字都和江無塵那麼般配。
「他舍靈后我還同他大吵了一架，他向來是驕傲的人，從前在新月閣時就是和蘇師兄齊名的江湖雙俠，後來新月閣被滅后蘇師兄不知所蹤，是師兄一人帶著眾師弟來到祁望山建立明月教，那時的祁望山還是一座荒山，師兄就帶著我們去幫人做事換取報酬，這才有了後來的明月教。在眾師弟心中師兄就是無所不能的人，後來你便出現了，其實大家都挺感激你的，你出現后師兄難得出現了笑容，大家心裡都高興，師兄這個人啊，你別看他平時冷冰冰的對誰都愛搭不理，其實他的心是最柔軟的。舍靈后我問他，值嗎，師兄說，從你給他那顆糖開始，他這條命就都是你的了。」
他說這些的時候有些悵然，講著講著就突然別開了眼。我沒有再問下去，安叔叔也沒有要講的意思，我們就都沉默了。我突然想起來扶風城的事，便向他詢問此事。
安叔叔說他也不知此事，四個月以前，他下山準備在山下換點糧食，還未至山腳就見一群黑衣人衝進了城中開始屠殺，安叔叔的腿在先前的戰亂中受了傷行動不便，也無法出手相助。他還說，那群黑衣人中有明月教的人，他認出了他們的劍法，那些教眾是明月教被屠后被迫歸降仙教的人，但他們沒有傷及百姓，反而是在仙教的人動手時出手阻止了他們，但寡不敵眾最終殉葬了全城百姓。
屠城過後仙教就在城中下了化屍咒，諾大的扶風城，千餘人，一夜之間，皆成白骨。
「玄羽門精通咒法，下咒的莫不是玄羽門的人？」我問他。
安叔叔點點頭：「自然。玄羽門精曉許多稀世絕學，這於他們不是難事。」
「這麼看來鎖魂咒也是他們所為。」
他驀地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我：「你是說溫華錄里的鎖魂咒？」
「安叔叔不知嗎？扶風城被下了鎖魂咒，已經形成了鬼氣。」
「那日我見他們屠城后便躲起來了，後面的情況我也不了解，溫華錄不是在錦華山莊嗎？怎麼又重現於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