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別來,解相思否

問別來,解相思否

許清漣說春雨後會有許多草藥新長出來,這時候的草藥是藥性最好的時候,每年弟子們都會在這個時候上山採藥,於是他也拉我一起進山。

我笑他堂堂少莊主竟然要親自採藥豈不磕磣,他笑了一下道:「濟世救民,是大善之舉,怎麼能說磕磣?」

「山莊富可敵國,需要什麼藥材買便是了,何須親自去采?」

「那些錢財是救濟難民的,是天下寒門的,算不得山莊所有。」

說罷他拉著我就出了山莊。

近幾日我興緻不高,怏怏地跟在他身後看他採藥,白衣飄飄行走在山間倒有種世外仙人的感覺。

我打趣他:「師兄這麼好看可有喜歡的人?」

話一出口我才覺得有些欠妥,似乎有些輕浮了。

許清漣的臉登時就紅了,身子晃了晃,然後站定遠遠地看我,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鳶歌,姑娘家要矜持,以後這個問題可不能隨意問其他男子。」

這是許清漣第一次叫我鳶歌,從前他只會謙遜有禮的叫我洛姑娘,後來入了師門就喚我師妹。

我被他的一本正經逗笑了,蹦跳著走到他跟前。我自小便野慣了,在祁望山也常常這樣調戲江無塵,江無塵總說我沒個姑娘的樣子,卻從不叫我改。

我也不叫他師兄了,直呼其名:「許清漣,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一本正經啊。」

許清漣沒有答話,轉而從懷中摸出一塊玉佩來繫到我腰上:「這玉佩歸還予你。」

我抬頭,便跌進了他的眼睛里。

許清漣笑起來很好看,他的眉眼生得很柔和,不似江無塵那般生冷,笑起來時眼彎成一道月牙,墨發被玉冠束起,垂下來的發散落在肩上,身似修竹,有股傲雪凝霜的氣質。

世間鮮有這樣的謫仙人,是擔得起大宸第二絕色這個名頭的。

這個名號我還是聽常山師兄說的,他還為排行榜上沒有自己的名字而忿忿不平。我問常山師兄排行第一的是誰,他想了一會兒,道:「這第一絕色嘛那自然非琴染莫屬了,不過他可不是什麼好人,邪門兒得很。」

「琴染是誰?」我又問他。

「......」

他試圖解釋,估計嫌太麻煩就直接敷衍了我幾句:「就是一個高手,高手中的高手,你快去背書吧,師兄發現了可得罵死我。」

講真的,常山師兄可能是眾師兄中最不靠譜的一個,他尤其愛同我嘮嗑,聊的大多是江湖趣事,為此許清漣說過他好幾次,說他不好好看書把我教壞了。

我剛回過神來就發現許清漣在看著我笑,眼裡是無處安放的溫柔,我驚了驚,鎮定下來,跳到一塊石頭上看風景。

「蜂蝶去紛紛,香風隔岸聞。欲知花島處,水上覓紅雲。」

「燕語鶯聲,春山如黛,可真是百看不厭吶,這山裡的美景可比外面好看多了,若能一直住在這裡就好了。」

許清漣也不採葯了,將背簍放置一邊,拉著我坐在一塊高地上閑聊:「好在山莊離此處不遠,你可以常來看看。」

他又道:「贈予你的那塊玉佩你可要好好保存,那玉佩原是我舅舅的,後來舅舅師門出事後他便杳無音訊了,山莊派過很多人去尋他也不見蹤影,後來聽說他在江州出現過,但等山莊弟子到時人已不知所蹤,誰知幾年後我竟在長安一家當鋪得此玉佩,自此便一直戴著,沒想到戴久了竟有些靈氣了,後來送給了你,許是對你認了主,這些日放在我這裡時倒是不老實了,老是半夜吵得我無法入眠。」

平白得一件寶物,我心裡自是十分歡喜,拿著它把玩了許久,突然想起來什麼,用隨身帶的劍削了一支竹籤,又問許清漣要了採藥的小刀,在簽上刻下「洛鳶歌」三個字,然後鄭重其事地交到許清漣手上。

他拿著竹籤翻來覆去地打量了幾下,緩緩吐出一句話:「你的字寫得真丑。」

這傢伙怎麼越來越像江無塵了,竟然學會調侃我了。

我睨了他一眼:「喏,你送我一個寶貝玉佩,我也沒啥好回贈給你的,這支竹籤你拿著,就當我欠你一個願望,日後你要是有什麼想要的,同我說便是了,你若是不要就還給我。」

說著,我伸手便去搶,誰知岩石上生了青苔,腳下一滑,整個人就跌進了他的懷裡。

萬籟俱靜,天地間好像一瞬間全都安靜下來,聽不見鳥叫蟲鳴,溪水潺潺,只能聽到心在胸腔里劇烈跳動的聲音。

我又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江無塵,他的懷抱也是這種令人心安的溫暖。

近日我總是想起他,吃飯想起他,練劍想起他,看書時想他,無時無刻不在想他,我明明都刻意迴避了還是會想起。

就像此刻,我好怕他就在某個地方看著我,誤會我,生我的氣,然後再也不出現,於是我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假裝整理頭髮,四下里看了看,沒有看到那道清冷的身影,卻瞥見許清漣耳根通紅,整個人都顯得手足無措。

我舒了一口氣,霎時又惆悵起來。江無塵最討厭我同其他男子打鬧,每當他撞見我和其他男子說話總是冷著一張臉揪著我的衣領將我提到一邊,那時我真是煩死他了,現在卻想他想得不得了。

我偷偷擦了眼角不知何時出現的淚,試圖打破這怪異的局面,於是拿著玉佩問許清漣:「它可有名?」

「並無,先前將它送給你時我並未察覺出它已經溫養出靈氣,我若是早早知道了,才不會那麼隨隨便便就送給你,那時送你只是覺得有緣,我也不知為何,總感覺我們冥冥之中還會再見,今日來看我的直覺還算準確。你若想替它起個名便起吧,本是靈器,有個名也是好的。」他笑得輕鬆,彷彿剛才那一幕只是我的錯覺。

我被他的話引得發笑,轉瞬便忘了剛才的怪異氛圍,開始認認真真取名。

我和他坐得挨得極近,甚至能看到他臉上的細小絨毛,在樹影斑駁的林間,有陽光傾瀉下來,在他身上形成一個個光斑,有種恍若隔世的美好。我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挺好,歲月柔軟綿長,不必日日工於心計,活得那般辛苦。

但我知道,血海深仇斷不能忘,它總會在我想安於現狀時從我腦子裡閃過,提醒我記得江無塵的死,提醒我洛府百餘條人命,使我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

只要路的盡頭是江無塵,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走下去,千山萬水也要奔赴他身旁。

我看著玉佩,道:「那便喚『知憶』吧。」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我知道,我逃不過這個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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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訣之南風吹夢到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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