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進化的人工智能

哪怕是全騎兵陣容，待到沈毅與鄧期大軍趕回千目城的時候，已經是十月十五日了。

城中的氣氛不太好。

這是句廢話，敗成這個樣子，氛圍能好久見鬼了。

可讓沈毅驚訝的是，潰軍並沒有一鬨而散，也沒有聚集起來聒噪鬧事，只是三三兩兩的圍着火堆坐在一起，沉默的吃着飯食，或者接受治療。

他們雖然依舊滿臉血污，丟盔卸甲，甚至連軍械都丟了，卻相對平靜，即使有個別在低聲啜泣，失神痛哭，也很快有將官前來安慰鼓勵。

這隻能說明，這支數量高達數萬人的潰兵，受到了良好且公平的對待，而妙影也依然能牢牢控制這支軍隊。

沈毅走馬觀花中，看見辜不牢與數十名鐵胃族坐在一起，悶頭乾飯；看見杜十娘與一名女將相擁痛哭；看見席君邁從一名熊貓人手中接過一塊沾血的玉佩；也看見竇開山抱着大戟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麼。

沈毅原本還想去洗個澡，吃個飯，卻被趕到門口的妙影強行拖進的大廳之中，參與軍議。

「你說我來有啥用呢？」沈毅有些無奈的抱怨：「排兵佈陣，你們都是好手。讓我說我也不懂啊……我又累又餓，放我回去洗個澡好不好？你是吃什麼長大的，力氣怎麼這麼大？」

妙影回頭翻了個白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毅，隨即左手一翻，飛速結印。

一個最簡單的潔凈術施加在身上，沈毅就驚奇的發覺，那種汗水與泥垢所形成的滑膩感瞬間消失。

還沒有等沈毅發問，妙影將一團荷葉包塞到他的懷裏，其中還散發着飯香：「你是侯爵，不參與軍議像話嗎？露個面給我撐撐腰，你也不用發言，找個角落吃飯就成。」

沈毅聞言也無話可說，跟着妙影走進大廳。

「這是誰……」

「這是新任的侯爺……金俑侯……」

「……銀槍鑞槍頭？」

「……不知道從哪兒來的……」

「試試……」

「你瘋了……五天之內他宰了兩隻大魔……」

「……真他娘的……夫人我錯了……誠彼娘之……」

無視在大堂中響起的竊竊私語，沈毅快步走到角落，直接癱坐在椅子上，與周圍肅立的軍官形成鮮明的對比。

「咱們繼續。」妙影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即站在廳堂中央的沙盤面前，對着周圍幾名大將說道。

除了已經殉國的太平天師張隅，剩餘的宗師都已經聚集在了沙盤周圍。其中沈毅認識的有一身狼狽的鄧期，還有滿臉疲憊的王煥。

另外兩名布衣長袍的老帥哥分別是，督軍府長史姜護與長垣戍衛軍師將軍夏侯承澤。

除此之外，還有二十餘將官端坐於外圍，之前有過交流的董重穎、呂涼公、張武前和傅南容等涼州諸將赫然在列。

沈毅掃了一眼之後就在桌子上將手中的荷葉包攤開，可以看出，妙影給他準備的飯食還是十分用心的，有肉有菜有飯糰，而且還是熱乎乎的，正好入口。

「你怎麼在這裏吃東西？」清脆的聲音從側面傳來，傅青主摘下頭冠，靠近沈毅身邊：「你是侯爵，雖然沒有官職軍職，可也有資格站在沙盤旁邊。」

「然後瞎指揮嗎？」沈毅嘴巴里塞滿食物，有些含糊不清的說道：「我連你們組織架構都不知道，該說啥？能說啥？」

「對了，你怎麼跑我這兒來了？怎麼不去找你姐姐去？」

傅青主也正襟危坐，

目不斜視，嘴巴卻是撇了撇：「這可是正經軍議，我是直屬於衛北列省督軍府的奮威將軍，他們是涼州的官員，如果站一塊，豈不是亂了體統？」

沈毅恍然大悟。

原來他就對震旦的上下級關係以及妙影的地位有些迷糊，聽見『直屬衛北列省督軍府』這幾個字之後，才豁然開朗。

妙影可以用督軍的名義開霸府，其中徵辟的官員也會受到震旦中央朝廷的承認，然而他們只服從妙影的命令，相當於妙影的私臣。

因為震旦四面皆敵，所以這種情況不在少數，比如妙影那不省心的弟弟，直面印地蜥蜴人的『鑌龍』昭明，他的霸府就是衛西列省督軍府。

衛北列省雖然包括涼州、雍州、并州、洛州，這些地方可不都是妙影的封地。事實上，妙影的封地只有南皋城，她所領的民政官職只有雍州牧，其下的大小官員全都是朝廷任命的。

哪怕朝廷極大尊重妙影的意見，哪怕這四州大部分官員都是妙影所舉薦的，哪怕每次征戰時這些將軍都在妙影麾下效死。這些官員將軍也跟妙影也沒有人身依附關係，他們都得算是朝廷委派，而不是妙影一個人的私臣！

為什麼傅氏三傑之首，武威伯傅遠山要被調到并州，去戍衛夔門關；

為什麼妙影要調傅青主要成為自己的私臣；

為什麼未來必定要主政一方的『宰相種子』『涼州之望』傅南容要留在涼州；

為什麼王煥貴為涼州經略使，卻得在關外的千目城枯守二十年；

甚至為什麼呂涼公打遍涼州無敵手卻只能當一名權重卻位低的騎都尉。

這一切都有了解釋。

因為妙影需要涼州的力量，可她卻不能名正言順的下命令，只能通過各種手段來壓服涼州上下，藉以達到一言九鼎的目的。

最讓人服氣的是，這些都是光明正大的手段！上上下下都挑不出錯來。

傅遠山雖然鎮守龍門關，遠離家鄉，卻也算是獨領一軍，并州晉陽以北的軍事全由她作主。

傅青主也是自願被徵辟到霸府的，這種事情沒有誰強迫誰一說。

傅南容是了不得的聰明人，她很明白自己的價值在哪裏，有她在涼州與妙影心照不宣，處在震旦一隅的涼州就不會自亂。

王煥雖然在關外枯守，可如果他能撐過去這一遭，回到中樞，最起碼會有一個四征四鎮的正號將軍位，這對於一個邊郡武夫來說，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哪怕是呂涼公也沒話說。他再能打，功勞不夠就是不能陞官，就是不能授爵，朝廷法度明明白白的在這裏，跟你鬧着玩呢？

由此可見，妙影該有的政治手腕一點都不少！

「你在想什麼？」傅青主見沈毅一副恍然大明白的神情，有些好奇的問道。

她只是一個雜號將軍，廳堂中比她資歷老修為高的人多了去了，軍國大事也輪不到她插嘴，所以傅青主將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沈毅身上。

沈毅剛想回答，腦中卻響起了小柒的聲音：「沈老大，抱歉打擾你們的打情罵俏了，可我剛剛有了重要發現。」

沈毅聞言對傅青主搖了搖手指：「小青啊，我要想些事情，你幫我聽聽軍議，一會兒講給我，好不好？」

說罷，也不在意傅青主的反應，沈毅對小柒說道：「我聽着呢，你繼續說……」

「大爆炸……或者說穿越后，我為機甲機體定損。」小柒迅速解釋道：「然而我有一項損傷卻是無法定出的，那就是光腦的存儲模塊。我連什麼東西丟了都不知道，也就沒法定損了……」

「可是我接受的妙影小姐的治療術后，才發現，不止機體，受損的存儲模塊也恢復了……馮諾依曼在上……」

「這怎麼可能？」哪怕沈毅的神經已經粗如鋼筋，此時依舊感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如果人失憶了，吃了一記治療術後有了記憶，自然不奇怪。

可人工智能也能被治療，這像話嗎？

這就相當於對有人對一塊硬碟釋放了治療術，那塊硬碟格式化的數據竟然全都回來了！

小柒的聲音都變成了電子音：「我也有點發慌……鐵馭，你說我……真的有靈魂嗎？我不應該只是人工智能，只是一串串代碼嗎？」

「如果按照妙影的理論，你的確是有……」說到這裏，沈毅猛然呆住。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數據恢復的？為什麼現在才跟我說？」

小柒也突然沉默了，良久之後，才開口說道：「我……我……」

聲音如同卡帶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