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荒之名
咔嚓咔嚓……
漆黑的曠野彷彿一張正在被人強行撕扯的紙片一樣，除了裏面的人之外，整個曠野場景猶如老化的牆灰大塊大塊地脫落着。
高擎，敗了！而且，還是毫無懸念地被秒殺掉，由他靈力所支持的黑荒空間隨之迅速崩潰！
如果這個結果反過來，是身經百戰的沙場悍將高擎將那個書生秒掉，估計所有人都不會有任何異議。然而，現在的情況恰恰相反。高擎被乾淨利落的掃下馬，別說是盤頭他們這些黑荒鬼軍，就連被史弘澤招出來助戰的鬼卒們也不相信，這其中，自然還包括史弘澤本人。
只是，與那些目瞪口呆的鬼卒不同，史弘澤在驚訝之餘，還在思考着。
伴隨着黑荒空間的崩潰，寧筱的家也逐漸出現在眾人的面前。正在思考着的史弘澤心中一突，急呼道：「少主，速速殺掉高擎，不能讓他返回土地廟！」
史弘澤的提醒非常恰當，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雖然史弘澤已經將土地印融入寧筱的城隍印，代表着臣服。然而，雲溪村的土地廟還掌握在高擎手中。如果說，土地印代表的是名正言順，那麼掌握土地廟就代表着實際控制。
這也是為什麼，手握土地印的史弘澤，卻奈何不了掌握土地廟的高擎的原因。
而一旦讓高擎返回土地廟，那麼他就能夠調動大量的靈力為己用。就算寧筱現在是直接管轄雲溪村的城隍，但過江龍對上地頭蛇，未必能佔到什麼便宜。
現在黑荒空間正在崩潰中，就算是高擎這個主人，也不可能強行離開。否則的話將會被空間的亂流撕成碎片。
可以說，現在是斬殺高擎的最佳時機！
「嘿嘿……」聽着史弘澤的提醒，高擎卻是朝着史弘澤那邊諷刺道：「小人之心，我高擎可不是像你這種藏頭露尾的鼠輩。」
說完這話，高擎扭過頭盯着寧筱，眼神中還透著一股感慨：「勝負已分，雖然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方法。但是，就憑你第一次聚靈就能吸納五村之力，rì后也絕對不是什麼無名之輩。能夠作為你出道的第一塊踏腳石，我高擎死而無憾！來吧，用你的兵器，取下我的項上人頭！」
「將軍……」
以李盤為首的黑荒鬼軍在高呼，然而不知為何，他們此刻竟然動彈不得。李盤急了，他知道這是高擎在阻止他們靠近，然而無論怎麼掙扎，整個崩潰中的空間卻猶如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死死地扯住他們。
目光淡然地盯着高擎，寧筱已經騎着魂馬來到他的跟前，由城隍金印所化的長槍，似有似無地對準他的頭顱。
見到寧筱還不動手，高擎低笑道：「怎麼？下不了手？」
寧筱搖了搖頭，目光有些出神道：「不，只是覺得，沒有下手的必要。」
此言一出，眾人神sè各有變化。史弘澤的反應最大，聞言后急道：「少主，不殺高擎，後患無窮啊！」
寧筱出奇地朝着史弘澤的方向，露出輕鬆的笑容，但隨即用堅定的語氣道：「不，以現在的他，永遠也不可能對我有威脅！」
「你……瞧不起我？」高擎臉上滿是怒sè。
然而寧筱卻是毫不避讓地跟他目光對上，一字一頓道：「是！我就是瞧不起你這懦夫！」
「你……」
寧筱不管氣急敗壞的高擎，自顧自道：「在寧某看來，這世上會一心尋死的，只有懦夫。」
「哼，這不過是你的想法而已，憑什麼說我家將軍是懦夫！」另外一邊，李盤等黑荒鬼軍在替高擎抱不平。
嚓……
寧筱輕輕搖頭，手中金槍更是很乾脆地倒插在地上：「大家都是死過一回的人，死亡真是這麼可怕嗎？」
眾人不知道寧筱想表達些什麼，所以都沒有回答。寧筱也不在意，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自己就覺得，死，真的不是那麼可怕。既然連死都不怕了，那為什麼還怕活着？一心求死，究竟是不怕死，還是怕活着？」
高擎原本堅定的眼珠兒，在寧筱說出「怕活着」的時候，卻是不自覺地輕輕顫動着。
寧筱自然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見到其他眾人都不說話，卻是仰頭望着已經變得熟悉的房頂，輕笑道：「寧某自問讀的書不少，但每次見到那些可以爭雄天下的英主都喜歡收服一心求死的人，卻毫不猶豫地殺掉求活的人，實在感到奇怪。以前，寧某還以為這是惜英雄重英雄，現在看來卻不是了。」
史弘澤不明白，寧筱沒頭沒腦地說這些是不是書生氣上來了，但看他的神sè，似乎又不是。於是試探着地追問道：「那少主覺得那是什麼原因？」
寧筱聞言，目光如利劍般瞬間盯着高擎道：「那是因為，連死都不怕的人只是一些逃避現實的懦夫！這些懦夫，只要拿住他們的軟肋，就能為自己所用。相反，那些一心求活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他們有着不要尊嚴，甚至嘗便喝尿都要活下來完成的野心，這些人，是絕不可能收為己用的。所以，他們必須死！」
說到這裏，寧筱長嘆口氣：「可惜，這世上，真正的英雄卻成了懦夫。而那些懦夫，卻成了英雄。唉……」
黑荒空間已經崩潰，這一大堆的鬼魂在狹小的寧家中，更顯得擁擠。高擎還有盤頭等人，面對寧筱的話，卻沒能反駁半句。
史弘澤臉sè變幻不定，他心中許是覺得寧筱的話有理。然而，就因為這個原因而放過強敵，卻又不願。
正躊躇間，寧筱卻是對史弘澤道：「老先生，請你到寧某的書架將第二排第五本書取來。」
史弘澤不明所以，但對於已經臣服的他來說，寧筱的命令卻是不可違抗。yīn神雖然不可直接接觸陽間之物，但也有他的手段。以yīn風將書籍攝來，聽着寧筱的吩咐將書翻開到他指定的第一百七十三頁。
忽然間，史弘澤渙散的目光瞬間聚焦，並輕輕地「咦」了一聲。
寧筱掃了一眼那邊還不死心，蠢蠢yù動的李盤等人，淡淡道：「老先生，從第二段開始念吧。」
「是，少主！」史弘澤不再猶豫，按照寧筱的吩咐，將書中的內容大聲念出來：「世有存，三百年前曾誕生一王者，他自小就有夢想，希望能夠到達傳說中的崑崙，並攀上崑崙之巔玉虛峰……」
哐當！！
這聽起來十分平常的一席話，卻是讓蠢蠢yù動的李盤等人再也不能保持平靜。就連手中的兵器，也拿不穩掉到地上。
不僅是他，就連其他黑荒鬼軍也是一樣。至於他們的首領高擎……
「你說錯了！」
高擎的話不再平靜，而是帶着粗暴。雙目更似是熊熊燃燒的火焰一般，以不能抗拒的語氣道：「不是到達，而是征服！他，是要征服崑崙！」
史弘澤有些吃驚地看着高擎激動的反應，當看到寧筱點頭的時候，才再次念道：「這位王者的國家中，有着無數與他擁有相同夢想的人！所以，他們從東方的黑荒之地出發，開始了征程！平地、草原、沙漠，從東方之西方的數萬里，無數國家、城池被他們攻陷、掠奪、征服。」
……
史弘澤依舊用尋常的語氣在念著，唯有在念到「黑荒」二字時，情緒才有點波動，但也很快就平復。
倒是那邊，連同高擎在內，所有黑荒鬼軍竟然虎目含淚，最後更是「撲簌撲簌」地奪眶而出。
寧筱將這一切盡數看在眼中，在史弘澤習慣xìng地停頓之際，卻是接過他，閉起眼睛背誦道：「這段征程，鑄造了黑荒王者的赫赫威名，萬國之民皆尊其為黑荒大帝。而跟隨他那支不斷征服的軍隊，名為黑荒軍！」
史弘澤輕輕將書本闔上，抬起頭時，卻見到高擎、李盤等人全都目光綽綽地盯着寧筱。史弘澤瞬間意識到，似乎書中還有未完的內容！
yīn風捲起，書頁繼續翻動。
但那邊，寧筱已經繼續背誦了出來：「然而這段征服之旅實在太漫長了，王者率領臣民從黑荒之地出發，西征數萬里，攻下千國，然而仍未能到達傳說中的崑崙。」
「王者依舊有着對征服崑崙這個夢想的執著，然而他的臣民卻不願意再前進。或是因為疲累、或是因為已經掠奪了足夠多的財富、或是因為他們已經不再年輕，有着家人的牽掛……總之，除了這位王者之外，臣民們已經失去了繼續前進的動力。」
說到這裏，一直默言的高擎終於接上了話，艱難道：「不錯，我們就是那支要跟隨大帝，要征服崑崙的黑荒軍！」
寧筱也不再背誦，用似笑非笑的目光打量著高擎道：「那麼，你們為什麼要停下征服的腳步？」
「為什麼……」
此言一出，高擎以及一眾黑荒鬼軍臉上寫滿了茫然。
不過，有一人例外！
李盤這時大吼道：「我們沒有停下征服腳步，我們也沒有放棄夢想！我們，還在征服的途中，這不過是暫時休息而已！」
「盤頭……」高擎嘴唇哆嗦，但腦海中卻不斷回憶著過往的種種。
「盤頭說得沒錯，我們沒有停下腳步，我們也沒有放棄夢想。之所以現在停下來，只是因為對手太弱了，弱到我們都不願意去征服……沒錯！是他們太弱了！」
想到此節，高擎猛地抬頭想要回答。然而，當眼角瞥見那桿倒插在地上的金槍時，到嘴的話卻說不出口。
「太弱了？這句話，身為手下敗將還能說出口嗎？」
頃刻間，高擎那無數年已經變得死寂的心這時瞬間活了過來！作為一個yīn神，不可能感受到溫度變化的他，此刻竟然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來！
對，久違的熱血！
「我不是懦夫！我不會再逃避！我，要活下來！」
就在高擎仰起頭顱，要用盡全身的力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魂馬上寧筱眼中jīng光一閃，右手以無疑絕倫的速度捉上了金槍，繼而以無匹的力量直接刺向高擎的頭顱！
「如你所願，寧某現在就送你上路！」
「不……」
高擎掙扎著怒吼著！
然而，面對無法抗衡的強大力量，這不過是徒勞而已。
噗……
下一刻，在充滿著不甘的怒吼聲中，注滿靈力的金槍將高擎那不屈的靈魂之火掃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