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 130 章

第130章 第 130 章

海德里希率著大軍撲來時,尼祿已將提圖斯·勞德挾持在手,逼退企圖包圍上來的領地駐軍,為援軍拖延更多時間。

領地駐軍素質原本就不及帝國權杖,又被如神兵天降的猩紅駭住。

眼見明明已死的皇帝陛下死而復生,叛軍戰鬥意志早已被削減大半。

海德里希的軍隊基本沒有遭到強烈抵抗,從王都躍遷至指定錨點后,就一路朝著領星腹地長驅直入。

海德里希站在旗艦的指揮椅前,藍眸死死盯著在暴雨中激烈搏殺的機甲猩紅。

他前日剛剛落實反擊計劃,正在指揮室中部署軍隊時,光幕突然被密鑰開啟。

尼祿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所有人眼中。

……他的君主,在被「死亡」二十多天後,以一種毫不講理、晴天霹靂般的方式,回到他的生命里來。

就如他曾同樣毫不講理地出現在海德里希的生命中一樣。

然而尼祿並不打算讓他花太多時間,處理心中的驚濤駭浪。

通訊接通,銀髮暴君的第一句話便是:

「我正帶著帝國權杖,躍遷往提圖斯·勞德的坐標點。帶上王都軍隊,秘密接近坐標,儘快與我會合。」

海德里希站起身。

他直直地看著尼祿,連眼睛都忘了眨,自然發現了對方染血的銀髮和駕駛服。

但尼祿的背景,卻並不是聖山的急救基地,也不是在雪白的醫療艙。

而是布滿神經纖維的駕駛艙內部。

「陛下,」海德里希開口了,聲音里有被他強行壓抑的顫抖,「根據您的身體狀況,我認為您現在並不適合出征。請您撤回王都,剩下的事情,我完全可以解決。」

尼祿直接打斷他:「來不及了。帶我的軍隊來,我現在就要結束這場鬧劇。」

他還在說話時,額間的傷口便開裂了。

一股細細血流沿著他臉頰流下,尼祿直接抬起袖子擦掉。

「——我要提圖斯·勞德血債血償。」

他嗓音嘶啞,眼睛在幽暗中灼亮到驚人,「海德里希,聽懂了嗎?執行我的命令。」

隨著機甲啟動時的猛烈震動,光屏直接熄滅。

指揮室被寂靜籠罩。

所有將領都張著嘴,傻傻注視剛剛出現過光屏的位置,像是出現了群體幻覺。

寂靜中,只有海德里希抬起手,用拳根默默抵了會兒肋下的位置。

……他簡直被尼祿氣得肝疼。

但即便如此,他對尼祿始終毫無還手之力。

短暫痛楚過後,男人毫不猶豫,一把抽掉搭在指揮椅上的軍裝斗篷,轉身就往指揮室門口走。

他一邊揚開軍裝斗篷披上,一邊飛快下達軍令:

「王都全艦隊聽令,進入一級作戰狀態。鯨群第一艦隊,第二艦隊,第四機甲師……」

……

尼祿早在兩天前就已被帶出聖山。

為了實現對提圖斯·勞德的突襲,尼祿要求德爾斐持續封鎖消息,而在從聖殿密道離開后,他才發現,聖山內部的時間流速很不對勁。

僅僅阿撒迦和狼騎帶回他的那段時間,帝國居然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天。

……浪費二十多天,在時間本就緊迫的當下,太奢侈了。

「先讓我看看白狼。」

阿撒迦本想將他放進治療艙,可卻被尼祿嗓音沙啞地制止。

「給我一把輪椅。」

阿撒迦沉默一秒,立刻快步到病房外,給尼祿提了一把輪椅進來。

沉重的鋼製輪椅,在他手裡輕得像個兒童玩具。

放下輪椅后,尼祿的狼騎們立刻聚攏

過來,小心將尼祿轉移上去。

到此處為止,阿撒迦就不再有可以插手的地方了。

男人只好眼巴巴看著尼祿在狼騎簇擁下遠去。

尼祿被狼騎們推進急救區,終於親眼確認躺在急救艙里的白狼騎。

白狼騎承受了爆炸中的絕大部分衝擊波,又沒有聖子的療愈,傷勢遠比尼祿嚴重得多,從瀕死狀態被緊急搶救回來。

在尼祿進來前,他仍半昏迷著接受輸血。

但當尼祿看過他繃帶下慘不忍睹的軀體,並抿著唇角,一聲不吭地將手放上玻璃艙門時。

他卻像突然感應到什麼似的,一下睜開眼睛。

「……小殿下!」

「按住他的艙門。」

尼祿及時下令,這才沒讓白狼騎拖著殘軀,直接蹦出艙外。

白狼騎不被允許離開急救艙,只好睜著一雙藍眼睛,隔著玻璃艙門跟小主人對視。

他仔仔細細查看尼祿,看他染血的銀髮,看他布滿大大小小創口的臉頰,和打滿染血繃帶的四肢。

看著看著,藍眼睛便開始慢慢濕潤了,喉間也被狠狠哽住,竟然再也說不出更多話來。

「這裡都是狼騎。」尼祿小聲告誡他,「別在自己下屬面前丟人。」

白狼騎只能竭力忍住心疼,努力將還能挪動的手按上艙門,隔著一層玻璃,與小主人的手掌靜默相觸。

他們誰也沒出聲,就這樣安靜地呆了一會兒。

直到病房指針咔噠指向下一個整點,尼祿垂落的雪睫一顫,將手掌收回。

「阿列克謝,你就在這裡好好養傷。我在隔壁病區治療,等你治好,我們再一起返回王都。」

尼祿別開視線,以免被從小一起長大的騎士看破心思。

他回頭看向身後的狼騎,用口型道:

注入休眠氣體。

「小殿下,請讓我跟您同在一個病房吧。我想就近照顧您,也可以查看您的傷情報告……」

白狼騎按著艙門,急聲道。

「可以。」尼祿低聲道,「等你傷情再穩定些,就可以離開急救區了。」

他同白狼騎這樣說,膝上的指尖,卻對身後的狼騎抬了抬。

狼騎不忍地低下頭。

但身為狼騎,尼祿的命令永遠在最優先順序。

於是,他繞到急救艙後方,悄悄打開了輔助睡眠的治療用休眠氣體。

「太好了。那我……我就可以……一直照看小殿下……」

白狼騎的呼吸隨著氣體注入,開始變得遲緩鈍重。

最後,騎士帶著困惑的藍眼睛慢慢閉合,無聲無息睡了過去。

「……陛下,您的傷勢也不容小覷。最好能休養幾日再——」

尼祿一揮手,打斷了狼騎的勸誡。他隨即下令:

「傳令阿撒迦,召集帝國權杖軍團,準備作戰。

「傳令機師,修復猩紅后,將駕駛艙改裝,增加治療射線。」

又說:「讓加涅來見我。」

尼祿出事後,加涅大學士一直拿著他的遺詔,在德爾斐苦苦等候。

他要求加涅詳細講述帝國現狀,同時讓治療艙開啟到最大功率,優先處理身上最深的傷口。

聽見提圖斯·勞德在此期間的所作所為,銀髮皇帝只是冷笑出聲,不作任何評價;

而當聽見「二皇子」出現在帝國東境的消息時,他卻猛地愣了一下,抬起頭來。

「陛下,王都驗證過他的dna密鑰。根據與帝國檔案庫的dna數據比對,的確是埃利諾·奧古斯都·卡厄西斯本人。」

老學士低聲說。

「但德爾斐始終無法與「二殿下」聯絡,

奇怪的是,他並沒有任何與我們溝通的意願——這很古怪。

「以我對二殿下的了解,如果是他本人,他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掌控王都和德爾斐,然後一邊尋找您的下落,一邊當頭迎擊提圖斯·勞德……」

加涅的話音慢慢停住。

他發現,從他說出「埃利諾·奧古斯都·卡厄西斯」這個名字的那一刻,尼祿的心思就完全不在話題上了。

現在躺在他面前的,分明是那個流亡歸來、以血火奪回王座的冷酷暴君。

……可加涅卻恍惚看見,眼神潮濕的幼年尼祿,正在向自己又驚又喜地看來。

但他連喜悅都展露得小心翼翼,只兀自盯著老學士的嘴巴,好像生怕會聽到打擊他的壞消息一樣。

老學士心中驟然抽痛。

可是他侍奉過三代卡厄西斯帝王,見過的詭譎情況比尼祿多上太多,出於帝師的職責,他不得不給出自己的建議:

「陛下,在您的曾祖父年輕時,他最喜愛的小皇女殿下意外夭折,於是他那潛藏在醫學院的政敵,竟用從皇女殿下遺體提取的基因組織,培養出克隆人假扮皇女殿下,並在先帝悲痛欲絕時趁虛而入。

「儘管後來陰謀敗露,這件事仍給皇室帶來了非常惡劣的影響,也是他禁止史官在帝王列傳中記載的部分,避免後世再有人模仿。

「對您,我的小殿下……我尊敬的陛下,尤其在您與兄姐們當年以那樣的方式分離,您必須警惕政敵有可能使用的一切惡劣手段。

「在這位「二殿下」並未進一步與您接觸,也不願意返回王都,接受指紋、染色體遺傳序列等等更加詳盡的身份檢查,我建議……您對他的身份始終持有保留意見。」

那個神情充滿期待的幼年尼祿,就這樣在帝師眼前,一點一點地消失殆盡。

強悍冷酷的卡厄西斯帝王,重新回到加涅的視野中。

尼祿捏住眉心。

半晌后,他才搖了搖頭,像是在將干擾他的某個念頭甩出腦海。

「傳令下去,驅動猩紅。」

隨後,他睜開眼,嗓音微啞道:「首先解決提圖斯·勞德。」

……

暴雨不會影響機甲和星艦的作戰速度。

失去了提圖斯·勞德的情況,勞德家族駐軍無人指揮,只能在海德里希的部隊前大規模敗退。

王都軍士親眼目睹猩紅在場作戰,低迷多日的士氣空前大漲,高喊著「為了皇帝陛下!」並追逐幾千宙里,直接平推向下一個領星。

主戰場的硝煙漸漸散去。

帝國權杖奉行尼祿命令,率先領著大軍撲向下一個領星,而剛剛激戰正酣的猩紅,突然開始身形微晃。

它本能地扶住城堡尖頂,但是重量太大,直接把城堡壓塌了半邊。

「隨艦醫官,跟我過來。」

海德里希的旗艦抵達戰場后,便一直懸停在猩紅上空。

此刻看見猩紅倒下,男人立刻從指揮椅上離開,帶著準備已久的王都高級醫官,乘坐小型穿梭艇降落。

狼騎已經搶先一步降落,聚攏在駕駛艙門旁。

興許是海德里希的臉色太冷峻,見他帶著醫官過來,狼騎們側身放行醫官,但攔住了海德里希。

「無意冒犯。但我被陛下授予王都最高指揮官的軍職,全權負責王都防禦和攻伐叛軍事宜。」

海德里希打著傘,神情淡淡。

「陛下即便重傷在身,也要堅持出征,顯然認為軍機緊迫,刻不容緩。閣下現在把我攔住,稍後陛下若有傳喚,還需再費時邀請。我不認為這會對我們的工作效率,能有什麼幫助。」

狼騎們彼此對視一眼。

只有白狼騎有貼身隨侍的資

格,其餘狼騎負責協助護衛尼祿。對日常軍務工作,其他狼騎其實並沒有太多了解。

最後,他們只能對海德里希進行搜身,沒有搜出武器,便默默放行了。

海德里希來到被打開的駕駛艙前。

尼祿正垂首坐在駕駛座上,呼吸十分急促。

身上剛換的駕駛服,已經被崩裂的傷口浸出了多處血污;

緊攥著操縱桿的手,甚至還打著繃帶和夾板。

因為離開德爾斐範圍,他身上的傷痛,便也隨距離增加而遞增。

戰鬥中又不能及時打止痛劑,結果愈發劇烈的疼痛,導致尼祿無法持續貫入精神力,跟猩紅的精神聯結便被動斷開了。

「我們必須儘快把陛下轉移到真正的治療艙,駕駛艙的治療射線幅度並不夠……」

醫官在旁急促地分析著,正要呼喊狼騎幫忙,就見黑髮將領把傘遞給他,然後弓腰進入駕駛艙中。

醫官忙不迭舉著傘:「啊……」

猩紅駕駛艙是給尼祿量身定製的,對海德里希而言有些窄。

海德里希弓著腰,一手撐住座椅的頭部靠墊,一手去解尼祿身後的安全帶。

解到一半時,尼祿似乎清醒了一些。

看見面前有人影靠近,便出於本能似的,伸手去扶對方的脖頸。

海德里希手上動作沒停,任由他去扶。

等把安全帶完全解開,他才側過臉來,以只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在尼祿耳旁低沉道:

「陛下,您看請我是誰了嗎?」

尼祿剛剛斷開神經聯結,一時還不是很清醒。

但海德里希彎腰進艙時,他軍裝外套上清冷的雨水氣息,和帶有侵略性的凜冽雪松信息素,便同時將駕駛艙充溢。

他清醒過來,側過頭,看清男人近在咫尺的淡藍雙瞳。

尼祿眉梢微動:「海德里希。」

海德里希斂眸看他,終於勾唇:「對。」

尼祿想把手收回,但男人的動作卻比他更快。

他以很輕、但不容置喙的力度,攥住尼祿的手臂,然後慢慢放回自己脖頸後方。

在做這一切時,他那雙晦暗不明的藍眸,甚至還一瞬不瞬盯著尼祿的眼睛。

尼祿也抬眸盯著他,不出聲,只是在手上又用了些力收回。

但他手臂還有夾板,力氣也比不上一個常年訓練的帝國將軍。

短短半秒僵持過後,海德里希還是把他的手繞回了自己脖頸後方。

隨後,海德里希橫臂環住尼祿的腰,將他直接從駕駛艙抱出。

這是一場除他們兩人以外,誰也不會覺察的隱秘交鋒。

「陛下的傷口再度撕裂,需要儘可能減少移動概率。」

海德里希依舊一副冷心冷情模樣,對想上前接手的狼騎平靜道。

「勞駕諸位為陛下遮蔽雨水,開闢通道,並將猩紅回收至旗艦機甲庫。我的旗艦備有治療艙,在通過穿梭艇返回旗艦后,請醫官立刻為陛下診療。」

為了保持平衡,尼祿不得不扶住海德里希的胸口,手心被那堆閃亮的軍功勳章硌得發疼。

他不喜歡處於被動位置,尤其在海德里希面前。

於是抬起略帶惱怒的紅瞳,張口就想喊停對方。

「你……」

海德里希卻先一步低下頭。

他深邃的眉眼垂向尼祿,一派公事為先的冷淡模樣:「陛下,您是否已聽說「二皇子」殿下在東境出沒的消息?」

尼祿張開的唇瓣一滯。他不再在意那些硌手的勳章,兀自抿緊唇角,陷入沉思。

等到海德里希把他抱上穿梭艇,尼祿回頭,對醫官和狼騎們囑咐一句:「給

我們密談的空間。」

「遵命,陛下。」

海德里希用肩抵開唯一一間寢艙的門,將所有人都隔絕在封閉的艙門外。穿梭艇的寢艙通常狹窄,只能容納一張單人床,和一個只能側身行走的過道。

海德里希俯身,將小皇帝放在床上,自己則像任何一個極盡恭順的帝國軍官,背手肅立在尼祿身前。

因為距離太近,男人不動聲色錯開雙腿,將小皇帝圓潤纖細的膝蓋,安放在自己雙腿之間,膝蓋微微相觸著。

海德里希告訴他:「在您與王都斷開聯繫期間,「二皇子」殿下曾與王都方面有過會談。但令我感到驚訝的是,他的合作訴求有與身份不符合的淺顯。主要目的,只是為了進一步打壓提圖斯·勞德。」

尼祿低頭坐在床上,一聲不吭。

「但他在東境貴族和大貴族中的活躍度非常高。根據狼騎的密報,「二皇子」殿下與大貴族間,簽署了諸多與帝國改革背道而馳的協議。

「包括但不限於:一定程度出讓皇室權力,承諾貴族免稅、免罪特權,承認貴族合法擁兵權等等。

「對被稅法令步步緊逼的貴族而言,無異於雪中送炭。因此在大貴族中,擁立二皇子的呼聲非常高。」

海德里希說著,將光屏打開,方便尼祿查看二皇子擬定過的協議。

尼祿接過來,低頭看協議內容。

海德里希則在看他。

他始終沒有更好的時機,處理對這個人失而復得的巨大狂喜。

但君臣身份的地位隔閡,始終橫亘在他們之間,這讓他哪怕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叫囂要將這枚高傲的帝國薔薇剝開殆盡,然後不容置喙地攻佔到最深處,可在明面上,他依然只能扮演一個盡忠盡職的帝國上將。

不過長久的凝視,也讓他覺察到尼祿與往日不同之處。

協議內容不過只是區區幾屏,但尼祿卻靜靜地看了很久。花瓣似的軟唇始終咬在齒間,顯然實在感到困惑。

海德里希眸色微沉,出聲打斷他:「有什麼問題嗎?陛下?」

「嗯?」尼祿抬了下頭,眸光在長長睫羽下閃爍,「沒有。」

他正第六次看向那面光屏上的協議。

海德里希沉默片刻,突然出聲道:「陛下,您是在動搖嗎?」

尼祿終於抬眸看他。他還是沒有出聲,但把咬住的下唇鬆開了,在微腫的糜紅唇瓣上,留下兩個淺淺的齒印。

「請原諒我的失禮。但確認這一點,對我而言非常重要。」

海德里希微微俯身,目光在那兩個齒印上飛快掠過,又盯緊尼祿的紅眸,不想放過對方任何一絲情緒變化。

「您在授銜儀式上給予我的誓言,我始終銘記至今。當帝國長夜將至,我們便將鮮血作為帝國的炬火,將靈魂作為帝國的明燈,生命與榮耀盡數獻給銀河帝國,直到乍現黎明。

「我想確認,這個誓言依舊具有效力嗎?哪怕有一天,我們需要與這位「二殿下」為敵?」

他們在狹窄的寢艙里對視。

誰也沒有說話,只有嗡嗡的引擎噪音在周圍回蕩。

「很顯然,我對已故兄長的感情,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你對我的判斷。」

尼祿終於開口了,他的嗓音有點啞,顯然確實有過不小的情緒波動。

但他仰起看向執劍人的眼神,仍像有烈火在燃燒。

「我的動搖並非源自我的道路,而是源自我對這位兄長的記憶。我只是實在感到困惑,因為根據我對他的了解——」

他略略停住,閉了會兒眼睛,回憶他最好的時光,哪怕它已經被殘酷的血火侵蝕得面目全非。

不管他是否願意承認,他那銀髮綠眸、笑起來像只

狐狸的二哥,始終是他此生第一個依賴和崇拜過的人。

當他在薔薇色的回憶中,重新描摹出二皇子的模樣時,哪怕如今他已身經百戰,仍會無法抑制地感到巨大的痛楚。

每當想起自己脾氣驕縱,因為一個現在看來幼稚至極的惡作劇,就跟自己的親哥打上好幾年冷戰,直到對方身死,也未說出原諒話語。

尼祿就會感到一股深深的悲愴,自心底那個血肉模糊的創口湧出來。

但他並不打算把這一面暴露給海德里希,便斂眸命令自己,將這股悲愴感強制壓抑下去。

「倘若如今他還在世,並且能夠繼承薔薇王座,我敢肯定,他將會是劃時代的偉大君王。他會比我更加憎恨尸位素餐之徒,也將比我更加愛惜蒙塵寶珠,因此這群大貴族的下場,只會比今日更加慘淡。」

海德里希看著他,眼神微動。

他很少聽尼祿對誰有過如此高的讚譽,也從未見過傲氣十足的小皇帝,能露出這種像小迷弟一樣的膜拜表情——放在少年暴君的臉上,居然顯出一種令人心癢的可愛。

但很快,尼祿像是發覺了男人的凝視,迅速撇了下嘴角,把小表情斂去。

「如果這個人是我的兄長,他為帝國選擇的發展方向,一定會與我一致,只是我暫時不能理解,他不與我聯絡,以及迎合貴族的最終目的。但倘若他選擇的是背離帝國的道路——」

尼祿突兀地笑了笑,那枚潔白的小虎牙,在唇邊稍縱即逝。

「——我絕不會將我的帝國,交給一個膽敢頂著我兄長面容、行欺上瞞下之事的暴徒。我會追逐他到天涯海角,直到扒掉他的皮,抽出他的筋骨,讓那副皮囊下令人作嘔的內容物全部曝光在日晒下。

「從我選擇薔薇王座那一刻起,我便成為與帝國共生的一部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會改變這一點。如果你認為我的動搖,是源自這個事實——那麼,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絕不可能。」

海德里希靜靜看著他。

因為寢艙狹窄,他與尼祿的距離太近,很容易讓他產生一種錯覺:他只需要一低頭,就能將那豐糜的薔薇色唇瓣吻住。

在與尼祿共事的諸多時光里,他不得不承認,他近乎狂熱地迷戀這種時刻:

他的君主在向他誠懇地剖析自己,使得他們重新心意相通,並讓他一次又一次確認,他們仍然在同一條道路上並肩前行。

這是只有在他將愛情、信仰、命運,完全維繫在一個人身上時,才可能獲得的狂熱到可怕的巔峰體驗。

尤其尼祿還不自覺地換了條腿搭著,靴尖很輕地蹭碰過男人筆挺的軍褲,然後像貓咪一樣微眯紅眸,勾起唇角,朝他低聲說出:

「所以,對你的君主還滿意嗎?我的御用執劍人?」

……理智如他,甚至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罵了句髒話。

因為要不是穿梭艇微微震動,顯然已經在泊入旗艦港口,他差點就會反手鎖上艙門,然後一把拎起那隻不看場合的小腿,直接將一臉驚愕的小皇帝按翻在被褥中……

但狼騎已在叩敲艙門。

男人不得不轉開黑沉的雙眸,彎下腰去,準備再次將雙足殘弱的小皇帝抱起。

尼祿卻突然抬起靴尖,抵住了他的腹部肌肉。

「你今天失禮的次數太多了。」

他的雙臂有夾板,並不方便抬起,只能用唯一不算傷重的右腿制止對方行動。

尼祿並沒注意到男人的異狀,只是在記恨之前不慎遺失的主導權,「履行好你自己的職責,同時不要搶奪別人的工作。」

說罷,他側頭向艙門外傳召:「狼騎。」

狼騎應聲而入,將自己的主人小心抱起,平穩送往旗艦上的治療艙。

穿梭艇上的眾人紛紛離艇,只有海德里希一人仍在寢艙佇立。

他冷靜地垂著眼,按住剛剛被靴尖抵住的部分。

……直到那股激烈的辣意,完全平息下去為止。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反派帝王A分化成Omega以後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反派帝王A分化成Omega以後
上一章下一章

第130章 第 13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