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孤身進城

第三章 孤身進城

臨江門城頭火光熊熊,不見人影。等了片刻,城頭才探出半個身子,「誰?誰在那裏?」

李柘知道城頭看不到自己,又舉手示意,向前走了幾步,一直走到城下,再次喊話:

「別放箭,我是來投降的。」

「投降?」

城頭說話的那個人縮了回去,隱隱約約聽到「千戶、投降,是」幾個字。

李柘心裏有點着急,要是拖的時間長了,被江上巡視的明軍發現,到時候有嘴說不清,假投降恐怕也要變成真投降了,再次喊了一聲:

「城上將軍,我真是來投降的,就我一個人!」

先前接話的人探出身來,「等著!」

話音剛落,只見一個大竹筐從城上慢慢吊下來,落在李柘面前。

「脫去甲胄,卸下武器,放在地上。雙手高舉,坐進竹筐!」

李柘心裏尋思;「這守將倒是心思縝密,疑心病真是重,我得萬分小心才是。」

依照吩咐,李柘脫下帶血的鐵甲,兜鍪,將鋼刀連鞘取下,規整到一處,放在地上,銀牙一咬,坐進竹筐,雙手高舉。

「好了!」

「拉!」

竹筐慢慢上升,滿是硝煙的城牆、血跡斑斑的垛口,逐漸從眼前飄過。

眼前一亮,城頭上守軍不多,圍攏過來的,有二十餘人,看起來甚是疲憊。身上的棉甲就像被火藥熏過,黑乎乎一片接着一片。

為首的漢子,看裝扮是個清軍千總,一臉警惕。

李柘臉上笑容泛開,剛要打招呼,「敢問這位將軍,怎麼稱呼?」

話音未落,脖子上就架上了兩把鋼刀,那千總一聲招呼,「綁了!」旁邊上來兩個人,拿着繩索,扭住雙臂,將他捆的死死。

李柘不敢多做一個動作,生怕被愣頭青冤死,繼續笑着說:

「這位將軍,我真是來投降的。不知可否帶我見高巡撫,我有要事稟告。」

千總手一揮,「帶上,走!」

李柘還沒反應過來,一個黑布頭套套了過來,背後士兵推推搡搡的,憑着感覺,應該是下了城,過了翁城,繞來繞去,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最終被摁倒在地。

一個聲音飄過來,應該是那個千總:「大人,人帶到了,也已經搜過,沒有武器。」

李柘心道:「就你這疑心的樣子,還沒上城就讓我丟盔棄甲,上了城又是捆綁又是搜身,又是頭套的,我有武器才怪。連城中情況都看不到。」

頭套摘下,李柘發現是在一個大堂上,看規制,應該是重慶府衙大堂,四周衙役擺設還存在有痕迹,公堂位置坐着兩個人,都是武將裝束。

左邊的漢子四十多歲,鬍子卻一大把,眼睛盯着李柘,陰森森的,手指在公堂上一下一下敲著。

右邊的漢子三十多歲,一身明軍制式的山文甲,只是顏色有所差別,倒是笑眯眯的,就好像看到了知音。

「你是誰?有多少兵?為何到此?」

李柘心裏尋思:「看樣子,這兩人應該是重夔鎮總兵程廷俊、建昌鎮總兵王明德了,就是對不上號,四川巡撫高民瞻哪兒去了?真像部分史書說的,跑路了?」

李柘一邊尋思,一邊開口,笑得一臉諂媚:

「末將是譚詣所部親衛營營將李柘,有兵300,都是精銳,突發大事,特來請降。不知高巡撫是否在此?」

左邊漢子急促敲了敲桌子,

「問什麼答什麼,不要打馬虎眼。這重慶的事兒,問我和王大人即可。」

「原來您就是程總兵,失敬失敬,王總兵也好,末將有禮。」

王明德笑吟吟地,伸手止住程廷俊,敏銳地抓住了話中要點:

「你剛才說,突發大事?什麼大事?」

李柘臉上止住笑容,淚珠滾下,放聲痛哭,把王明德嚇了一跳。

一旁的親兵抽刀就要上前護衛。

「大人,我苦啊。我家將軍本來要率部棄暗投明,今晚在江中小舟商量大事,不料馮景明狼子野心,突然暴起,趁我家將軍不注意,行刺殺之事。我家將軍不幸慘死小人之手,我雖然聞訊而去,殺掉馮景明復仇,但是卻再也喚不回我家將軍了。」

「慘啊,可憐我家將軍,大事不成,身首異處,慘啊。」

「我身為親衛營營將,不能護衛我家將軍周全,本該自盡,以全忠義。可是想到我家將軍這份大事,不敢耽擱,也不敢信任別人,只能自己孤身前來聯絡,以全我家將軍大義遺願。」

「還望大人們准許,收留我部,告慰我家將軍在天之靈。」

哭着哭着,李柘一頭磕在地上,血流滿面。

本來還算清秀的臉,先是經歷了剷除叛徒事件,血跡未乾,現在又是一臉鮮血,淚水劃過,看着更是凄慘。

王明德示意親衛上前制止,包紮,心裏還是有疑惑不解。

明軍攻城將近半月,雖然沒有破城,城中糧草也算充足,但兵力不足,已經多次求援,援軍還在幾百裏外。

守軍疲憊不堪,就連巡撫高民瞻都以為明軍援軍到了,守不住城,提前跑路。

這時候突然來了一個人,說要率部投降,還是和大清為敵十多年的譚家老二,攻城主力之一。

這天大的餡餅,是真的餡餅,還是有毒?

「李柘,有一個疑問老夫想問,你身為營將,既然知道你家將軍的大事,為何商談的時候,不在身邊護衛呢?」

李柘任由擺佈,聽了這個問題,心裏早有預案,立馬接話:

「本來我是在的,馮景明先是假意答應,說有私密稟告,我家將軍大喜之下,命我出門守衛。剛出門站定,就聽到重物倒地聲音。我再衝進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只能殺掉馮景明復仇。」

「你們這麼大動靜,你前來投誠,沒人知曉?」

李柘定了定神,「這題我都會啊。」

「為了保證不泄密,我家將軍專門安排了小舟在僻靜江面,船上只有我們三人。沒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馮景明這狗東西,辜負了將軍!」

王明德聽完,和程廷俊對視了一眼。

程廷俊一下一下敲著桌子,開口詢問,嗓音略嘶啞:

「譚詣、馮景明都死了,現在誰說了算?」

「啟稟大人,是末將。」

「你?你不過是個營將,手下才300人。」

「對,末將雖然只是個營將,但負責親衛營,歷來傳令、護衛都是我部負責。隱瞞消息之下,假傳將令,沒什麼問題,也不會出現什麼紕漏的。」

程廷俊點了點頭:「這麼說,倒是也講的通。」

李柘估摸時間過去挺長,有點着急,心裏一橫,再次抱拳:

「兩位將軍若不信,可以派親信跟我前去,查驗屍首。總該有認識我家將軍的人吧。」

王明德本來擔心是詐降,一聽這麼光明磊落,疑心去了幾分。

程廷頓本來也不太相信,這時候手指一頓,敲桌子的「篤篤」聲停了下來,

「查驗一番,也好。」

「來人,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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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8殘明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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