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離開馬家集

李易看著拐子叔的背影，想著這些年與拐子叔在一起的場景，忽然他發現拐子叔原先挺拔的腰已經微微有些佝僂。這個平凡的漢子是所有生活在秦地的普通百姓中的一員，一生只做兩件事，種田、打仗，直到戰死沙場或者幸運的因傷退役。

拐子叔因傷退役之時秦國新發未曾頒行，他的撫恤金少的可憐，只夠他蓋起這間只有兩個房間的泥胚房。但是他又是幸運的，他趕上了朝坂軍鎮的大遷徙，由於遷徙有了足夠的人力開墾荒地，又因為他原住民的身份他也分到幾畝薄田，就是靠著這幾畝薄田他才能養活當年才五歲的李易。

李易揉了揉有些發紅的眼睛，疾步走過去想要攙著少了半條腿的拐子叔，拐子叔卻嫌棄的甩開他說道：「老漢我自己能走，等哪天老漢我拄拐都走不了了你再孝順我不遲。」秦地漢子都是這般剛強、頑固的有些不近人情，可這些正是他們表達感情的一種方式，他們的感情很少，但是卻最真。

兩人進屋就在支著灶台的屋子裡有一張拐子叔自己做的桐木方桌。方桌周圍放著幾個木頭墩子，二人坐下剛拿起筷子要吃飯，就聽見門外傳來楊小星的喊聲：「易哥，你也不出來迎接一下我們兩個傷員。」

隨著話音落下楊小星跟高大鵬二人已經邁步走進屋內，看見拐子叔和李易正在吃飯，楊小星也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一個木墩叫道：「哇！紅燒肉、槐花麥飯，都是我愛吃的。聞這味一定是拐子叔的手藝。大鵬哥，趕緊坐下吃，一會被易哥吃光了。」

高大鵬聞言先是向著拐子叔拱手行禮，然後才坐在另外一張空木墩上，而後拿出一罈子酒來遞給拐子叔。拐子叔也不客氣，接過罈子對著壇口就是一大口酒。然後長出一口氣道：「你們三個坐下吃，我出去喝口酒。」說著起身就要去外邊。

李易忙將拐子叔叫住道：「叔，你先坐。我有事跟您說。」

拐子叔又坐了下來道：「你有啥事，說吧。我聽著哩」

李易接著道：「拐子叔，衛老師給我來信讓我外出求學，這次走的比較遠要去出雲國的天霜冰雪院上學。」

拐子叔聞言眼中流露出一抹不舍，片刻后就隱去。他提起酒罈又喝了口酒然後說道：「衛老師是個有本事的讀書人，他說的不會錯。你準備啥時候走？我給你準備行李。」

李易回道：「我準備明天一早就出發，行禮高大伯他們已經為我準備好了，您不用操心。我不在你要照顧好自己，記得吃飽穿暖。」

拐子叔聞言紅著眼又灌了口酒，一聲不吭的架起拐走到他和李易住的房間，只聽見一陣淅索的聲音后，拐子叔又迴轉了來，手裡多了個包袱。

走回桌邊坐下，將手中包袱遞給李易道：「窮家富路，包袱里有一些錢，還有我請北門口老何裁縫幫你做的兩件衣服。出門在外注意安全。好好上學！」說完拎著酒架著拐搖搖晃晃的去了。

這時就聽楊小星說道：「易哥，你放心。你走後我跟大鵬哥會照顧好拐子叔的。」

高大鵬也跟著說道：「我--我會的。」

李易看了看兩位兄弟搖了搖頭道：「拐子叔這人倔得很，他不會要你們照顧他的。再說你們兩可能也得離開這裡了。我聽高大伯說過等你們兩個養好傷，小星要去朝坂軍鎮入伍跟隨你的父親。大鵬要去魏國兵道院學習。」

聽得李易如此說，楊小星跟高大鵬對視一眼，又都齊齊看向李易。李易也看著兄弟二人，片刻后三個人，三雙手緊緊相握。

第二天一大早，李易背起拐子叔準備的包袱，看了眼還在呼呼大睡的兩位兄弟，在拐子叔的注視下離開了這個生活了十五年的集鎮。

昨天晚上兄弟三人喝光了高大鵬從他父親那裡偷來的三壇酒，都醉了過去。其實都沒有醉，只是不得不讓自己醉，有些話說多了會假，有些事不如糊塗一些。人生本來就是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能與人言者不足二三，難得糊塗。

就像此刻的楊小星，一隻手臂擋在雙眼上，也止不住眼淚滑落的輕聲問道：「真的不去送送易哥嗎，大鵬哥？」

高大鵬沒有出聲只是將被子蒙住腦袋輕輕點了點頭，那被子微微顫抖，好似秋風中的落湯雞。

李易大步而行，一直走到拐子叔望不見的街角才放緩了腳步，昨夜他陪著兩位裝醉的兄弟說了半晚的裝醉的酒話，在兩位兄弟跟拐子叔睡著后，將包袱裡面的錢抽出大半又給拐子叔放到了他平時藏錢的鋪下。之所以沒有全都放下，是他不想讓拐子叔發現後為他擔心。

他走時知道兩位兄弟已經醒來，沒有與他們告別是因為他怕自己會變得軟弱，而他此次離開前途兇險，是容不得半點軟弱的情緒。

李易走過熟悉的街道，走過熟悉的城門，然後他在城門處見到了鳳飛舞。這位已經年過六旬的女人，看上去還是如三十歲少婦一般，風華絕代。

鳳飛舞對李易道：「小易兒，你不會就這般就想到達出雲國吧？你認識路嗎？知道怎麼走嗎？知道何時改往何處投宿歇息嗎？這一路高山大川不計其數，有些山根本不是人力能夠攀登上去的，有的大川連船隻也無法橫渡，遇到這些你得如何應對？」

李易被鳳飛舞一連串的問題問的手足無措，只能喃喃的回答道：「這些等我解開覆霜刀刀鞘應該就有辦法解決的吧！」

鳳飛舞知道高仲將扳指交給李易的事，可是她還是憤憤的罵道：「高仲這個粗心的小子，什麼都沒告訴你，就敢放你一個人走，還有徐龍騎這個狠心的小子，難道奶奶我一個踏虛境的修士，教不了你修行，偏要聽那個壞小子衛先生的，讓你去萬里之遙的出雲國去學習。」

罵著罵著鳳飛舞哭著一把將李易抱在懷裡，還是習慣的摸著李易的頭說嘆道：「哎！男子漢長大了，是要出去見識見識世面，奶奶知道他們是為了你好，可是奶奶心裡就是捨不得你。」

李易對這個待自己如親孫子的女人心中充滿了崇敬，是她讓自己感受到了親情的溫暖。

漸漸地鳳飛舞止住哭聲，擦了擦眼淚放開李易道：「路上多張個心眼，出門行走在江湖記住奶奶的話。遇到越漂亮的女人越要小心謹慎。知道嗎？」

李易一陣納悶心道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但是嘴上還是恭敬的回到：「知道了，鳳奶奶。我會記住的。」

鳳飛舞又看了看李易最後道：「你那變成刀鞘的扳指，奶奶也不知道如何使用，但是奶奶想一定與你修鍊的刀中心法有關，你可以往這個方向嘗試。儘快想辦法打開它，你才能找到聯絡家族勢力的方法，獲得家族力量的支持。小易兒，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李易堅定的點了點頭，與鳳飛舞揮手道別。直到李易走出了很遠很遠，回頭還能望見那一襲獨立城門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