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要不要坐一桌

「您幾位啊？」黃叔走上前，熱情地招呼剛進店的客人。

可這位先生好像沒有聽到他說的，杵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看向他身後。

黃叔順着他的視線回頭看去，明澄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起來，也獃獃地望着客人。

黃叔以為明澄想要幫忙，擺了下手示意她坐下。

但明澄似乎並沒有看到黃叔的手勢，只看着來人，有些局促地彎起嘴角，「任，任總。」

黃叔詫異地回過頭看向任朗，只見他喉結動了動，嘴唇微微張開卻沒有聲音發出，過了好一會才傳出低沉的嗓音，「你好。」

「你們認識啊？」黃叔探尋地看向明澄。

明澄這才收回定格在任朗身上的目光，朝黃叔輕輕點了下頭。

黃叔笑着說：「既然認識，那要不要坐一桌啊？」

「不用。」明澄和任朗異口同聲道。

「奧。」黃叔尷尬地笑了笑，對任朗說，「那您裏邊請，空位隨便坐。」

任朗找了個角落坐下，和明澄隔了兩排桌子，兩人一左一右地把守着小餐館的兩端，這種給服務員增添難度的坐位分佈讓黃叔有點撓頭。

任朗點了份羊肉燒賣，上桌后咬了一口卻發現和自己想要的味道不一樣，問服務員道：「你們這不是內蒙做法的燒賣吧？」

「當然是了，我們的廚師可是正兒八經的內蒙人。」小黃一副不容置疑的樣子。

小黃的語氣讓任朗有些不爽，口氣中帶出工作中的嚴厲：「這味道不對，裏面少東西。」

小黃不甘示弱，指著盤子他吃過的燒賣道：「少什麼啊，這麼大一塊羊肉餡不在呢嗎？」

任朗乾脆把筷子重重地拍在盤子上，瞪着小黃。

黃叔聞聲匆匆趕來，陪着笑臉道：「這位先生不好意思啊，這孩子年輕不懂事，有什麼需要可以和我說。」

接着扒拉了一下身旁的小黃小聲問道：「怎麼回事？」

小黃重複了任朗對燒賣的評價。

黃叔臉上也有點掛不住了，客人可以說店裏環境一般，甚至可以說小黃服務不好，但就是不能說這裏的食物不道地。因為從原料到成品都是他嚴格把關的地道內蒙味道。

他勉強維持着臉上的笑容，問任朗：「您覺得少了什麼呢？」

「任總指的是沙蔥吧？」

任朗順着聲音看去，明澄不知什麼時候替換小黃站在了黃叔身旁，微笑地看着他。

「沙蔥？」黃叔看向任朗，等待他的確認。

任朗轉過頭不再看他們，輕輕答了一句「恩。」

「嗨，我以為什麼呢。」黃叔笑了，「這位先生，沙蔥是春夏季產的，這個季節可沒有。」

「我明明......」任朗激動地抬起頭，對上他們的注視頓了一下，放緩了語氣和音量，「我兩個月前還吃到過。」

「你確定吃到的是沙蔥嗎？」黃叔問他，心想這人一看就不是內蒙的，怕不是記錯了吧。

任朗被問得有些含糊了，他確實不認識沙蔥，那是明澄告訴他的，不會又是忽悠他的吧？

他把懷疑的目光投給了明澄，後者臉上仍保持着淡淡的笑意，不急不緩地解釋道：「那是托婭阿姨腌制好存起來的沙蔥，所以味道特別，其他地方吃不到的。」

任朗忽然想起在托婭家時她好像說過那個味道在別處吃不到，當時以為是她誇大的修辭，沒想到竟是真的。

「哦。」任朗對自己剛才有些愚蠢的行為頗為懊惱，但面上仍保持着不服軟的嘴硬，只用短短一個字結束了這個插曲。

「托婭是？」黃叔轉頭看明澄。

明澄側頭對他小聲說：「就是我媽媽在ALS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黃叔低聲問：「跟你媽媽學過針線的那個嗎？」

「是。」明澄笑着點了下頭。

兩人聊了兩句后，忽然看到任朗在一旁有點不耐煩地扒拉着餐盤裏的食物，相互使了個眼色。

黃叔俯下身問他：「對不住，我店裏沒有腌沙蔥，要不給你換點別的？」

任朗斜過眼看他，眼神幽怨。

明澄看到后差點笑出聲來，這表情就像一個三歲的孩子哭喊著「我就要那個！」

她努力憋住笑，對任朗說：「任總，這裏的羊肉湯很好吃，您要不要嘗嘗？」

任朗猶豫着沒有說話。

「我請客，就當謝謝您上次請我吃炸雞。」明澄說着，悄悄示意黃叔去準備。

任朗想起了那頓被明澄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全家福」，質疑地盯着她，「我怎麼總能遇到你和你的......」他說着瞟了一眼黃叔離開的背影，「熟人。」

明澄歪頭看着他，臉上浮現出似有似無的壞笑，「任總，這裏可是我先來的。按照您的邏輯，我是不是可以懷疑你在跟蹤我？」

「你......」任朗被噎得啞口無言，一雙漂亮的眸子瞪着她，紅血絲都清晰可見。

明澄心裏得意極了，魔法果然得用魔法打敗。

「您看，這世上就是會有這麼巧的事，並不是每件巧合背後都有陰謀。」明澄微笑着說。

任朗轉回頭看着桌面，冷冷地問：「你怎麼在這？」

明澄忍不住笑了一聲，「吃飯啊，來餐館還能幹什麼？」

這話在任朗聽來簡直像在說「你是傻子嗎？」

他再一次怒目圓睜。

「我來躲清靜的。」沒等任朗發作，明澄趕緊補上話，「這家店我熟，知道像今天這種節日也就他家人少些。」

「那您為什麼會來這裏？」她環視了一下店裏的環境，「這裏可不像是您這樣的人會來吃飯的地方。」

任朗可不會把自己想吃燒賣想到大腦失控的蠢事告訴她，他思忖了兩秒，泰然地說：「和你一樣，圖清靜。」

明澄微微皺起眉頭，一臉的不信，「您怎麼知道這裏......」

「這一片的內蒙餐廳只有這有地方停車。」

任朗說完立刻僵住了，着急堵她的話竟然把這事露了出來，她該不會......

「羊肉湯來哦！」這回黃叔親自上菜，他將一碗熱氣騰騰的肉湯小心擺到了任朗面前，「用的都是內蒙的羊肉，你嘗嘗怎麼樣。」

任朗正心懷忐忑地怕被明澄猜到他的心思，最怕空氣突然安靜，看到黃叔簡直像看到了救星，趕忙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湯的鮮味還沒有嘗出，滾燙的溫度倒是先感受到了。

任朗噗地一下差點吐出來，可又想保持儀態，硬是強忍着口腔里的灼燒感沒張口。

黃叔被他的反應嚇到了，趕忙跑去冰箱裏取出一瓶冰水，邊擰開瓶蓋邊跑回來，「燙到了吧，快喝點冰水。」

任朗捂著嘴接了過來，喝了一口終於中和掉了嘴裏的高溫，緩緩呼出氣起來。

「湯熱，你慢點喝，咋跟個孩子似的着急。」黃叔關心則亂，顧不上用詞了。

「是啊。」明澄附和道。

任朗那刀人的眼神又向她射過來。

「是啊，這附近只有這裏有地方停車。」明澄挑挑眉，笑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