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玉機山上，道邪魔
青城東南，大豐城與幽州中間地界。
群山連綿起伏，猶如大海掀動的波瀾，呈現出密匝匝的波峰、浪谷。紅日升起的地方猶如一朵精巧的蓮花，幾座蒼翠欲滴的山巒蜿蜒迴旋。
其中一座山高聳入雲，玉石白階從雲中蜿蜒而下，直指山腳涼亭。涼亭四角飛詹，各有一展翅白鶴，南面詹沿下一燙金匾額，上書「迎客亭」。
圓形石桌在亭子中間，高約半尺，桌上有一鶴型紫檀木茶壺，茶壺上方稀薄的水汽升騰，四隻木杯倒扣壘疊在茶壺邊。
一道人坐在桌邊石凳上，玄色道袍，鶴髮青冠，長劍穩然在背，正是那日在茶棚欲救司家人的聞鶴道長。他身旁還有一位童子，約莫十三四歲，正準備取下一隻木杯沏茶。
聽聞腳步聲，兩人抬眼瞧去，遠處一位紫衣人帶著一少年向亭子走來。紫衣人邪氣凜然，聞鶴心生不喜，看那背束長刀的少年，卻是有點面熟。
來人正是趕路三日的馮玉恆和忍風毅。
走近涼亭，馮玉恆神色微凜，彎腰行禮，「見過聞道長。」
「哦？你認識貧道？」聞鶴只瞧他一眼便轉頭接過童子遞過來的茶。
馮玉恆面無異色，「道長不認識在下，但道長的威名如雷貫耳。」
站在一旁的忍風毅有些意外，經過三日相處，他已看出馮玉恆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現在對聞道長卻如此客氣，著實有些奇怪。
聞鶴微微點頭，將茶拿到鼻前輕嗅，好茶！
忍風毅上前一步行禮，「晚輩見過仙長，當日茶棚得見仙長，今日再見仙長風采依舊。」
「你是那茶棚里的小二？」這馬屁拍得聞鶴一愣，想起了他。
「正是晚輩。」
馮玉恆略感意外，這小子竟然和這牛鼻子老道認識，看來後面言行得注意點！
聞鶴細瞧二人，見忍風毅沒準備再開口，暗思自己所想有誤，遂收起詢問之心，他雖愛管不平事，卻也不是無事找事之輩，既然小子沒說話那就是另有隱情，自己不必多問。
忍風毅見他多看了自己幾眼，念頭急轉，大致猜到他心中所想，不禁心生感激，對後面的處境稍有安心。
這大概就是馮玉恆對他客氣的原因，愛管不平事，武功又高，任誰都怕被他盯上！
一路上馮玉恆都不明說拜帖的相關信息，只是說到了地方自然明了，現在碰到聞道長，看來事情沒那麼簡單。
馮玉恆心懷戒備地找了一張石凳坐下，忍風毅站在他身後四處打量，發現涼亭邊的石階對面有一座半尺高的石碑，「玉機山」三個字蒼勁有力，仔細看便發現字跡內凹，邊緣被擠壓的凸出痕迹明顯，竟像是有人用手指寫上去的！
忍風毅恍然，原來這裡就是玉華派的山門之地！果真是那玉乾真人的拜帖嗎？
大約過了一炷香時間，沒有他人再來，童子算算時辰，躬身問道：「前輩，掌門真人讓我在此等候迎接客人，現在時辰不早了，我們是即刻上山還是再等等其他人？」
聞鶴站起來掃一下衣擺，「茶也喝了，人可能一時半會兒等不到，我們先上去吧，貧道和玉掌門也有些時日未見，正好切磋一二。」
忍風毅和馮玉恆自然同意，三人由童子領路沿石階而上。
玉華派傳承數百年，每一代的掌門都是武林正道牛耳，《玉清氣勁》是有名的療傷神功，《玉華劍法》更是江湖人士夢寐以求的絕世劍法，玉華派每六年一次的弟子篩選，是轟動江湖的盛事。
忍風毅走在馮玉恆身後，思緒翻飛，種種關於玉華派的江湖傳聞不知何為真何為假。
難道他所說得高深武學就是玉華派的絕學？
時間不對，在茶棚曾聽人談起過，玉華派上一次弟子篩選才過去兩年，不會是現在。
幾人上至山腰處，有個兩丈見方的平台，在平台上駐步，山間霧氣繚繞宛如仙境。
適時又一位童子從上邊下來，看到眾人便快步近前來，與領路的童子說道：「韓師兄，你們上來啦。」再向眾人行禮，「掌門真人在迎客殿等候眾位大俠前輩。」
馮玉恆有意試探，開口詢問他，「不知是否有其他客人已到？」
童子答道，「方才青竹寺慧空禪師與劉宗章劉大俠都已經到了。」
「果然是他，跑得倒是挺快。」他冷哼一聲，早已預料。
童子說完就與眾人分別，下去涼亭等候下一波人。
雲霧之上，玉階盡頭。
方圓幾十丈的巨型廣場，長條青石鋪就的地面，形狀不一的青石錯落排序出各種圖案，廣場外圍有許多丈高石柱，柱身雕刻精美石紋，形態各異。
玉石階梯直穿廣場，上過三階階梯，又是一個三丈方圓的小廣場，廣場中間有一銅鼎，裊裊青煙自鼎中升起。銅鼎之後又是二十階台階，台階之上，一座宏偉大殿盤踞，殿上匾額「迎客殿」。
忍風毅在廣場上站定，環顧四周的石柱，遠處在雲霧中若隱若現、層層疊巒的依山建築，以及在廣場右邊練劍的幾十人方陣，心中震撼至極！
眾人來到殿前，殿中已有很多人，其中青年才俊竟佔了一半！他們都坐在大殿兩邊的木製雕花大椅上，椅子旁邊的茶几上擺放著糕點和茶水。
大殿之上，有一人端坐，身著黑白相配的長袍，星眉劍目，不怒自威，這就是玉華派當代掌門玉璣子。
玉璣子見幾人進門，看到聞鶴也在其中，當即起身快步下來，「聞兄可是許久不見，今日怎麼也來了？」
聞鶴哈哈一笑，「是有許久未見，不知道玉兄劍法精進幾何？今日有熱鬧可瞧，自然是少不了貧道。」
「比不得聞兄，比不得。」玉璣子稽手問候，喚人加多座位，並讓聞鶴落座上首，與之對坐的是位高僧，閉眼捻珠似是在入定。
殿內眾人大多與聞鶴相識，紛紛起身問候，認識馮玉恆的很少，都只是簡單客套一番，而忍風毅自然是無人知曉，他默默走到右邊某處。
早在他們進殿之時，右邊有一綠袍中年男人見到馮玉恆進門，臉色立即變冷，後者同樣冷哼一聲，走過去坐在他對面。
忍風毅走到綠袍人身後，細瞧殿內，大多數長者皆座、青年人站在一旁，只有左邊有一位白衣青年坐著、身後站著灰袍老者，這應當是哪家的貴公子前來歷練。
綠袍人身後是位黃衣少女，正是一直失蹤的的王凝之，此時忍風毅站在她跟前，心中驚喜萬分，無視另外兩人的目光輕聲問道：「王姑娘一切可好？」
王凝芝看到他進門時就感覺面熟，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聽到聲音才想起來是那日在柳街想救自己的人，於是面露微笑，「本姑娘自然很好，你怎麼尋到這裡來了？」
綠袍人便是馮玉恆之前問到的劉宗章，他和馮玉恆同時打量著說話的兩人，心中各有計較。
忍風毅知道她誤會了自己，便說道：「是馮大俠帶我來此見見世面。」心中加了一句，「雖說這大俠兩字有點違心。」
「王老爺一切安好，只是對姑娘擔心得緊，姑娘還是儘快捎回消息為好。」說完就回到馮玉恆身邊站著。
王凝芝嘆氣，輕聲道：「多謝了，這邊事了便回去。」
旁人見他一進來就走到姑娘跟前噓寒問暖，心中無不蔑視，皆以為是個好色之徒，沒人想到他此舉另有深意！
見眾人坐定，玉璣子斟酌語句說道：「諸位今日來此想必是為師叔之事，可惜本門也不知道具體事由，還望諸位耐心等待。「
應該是之前有人詢問，故而有此番說法。
他繼續說道：「十五年前，家師仙逝，玉乾師叔便再無蹤跡，即便是我也不知其去向。然而四個月前，江湖上突然傳開：
手持拜帖便可見玉乾真人，並能獲得無上機緣。」
「不錯，此事是我親耳所聞。」
白衣青年身後的灰袍老者說話了。
「當日在大豐城皇廟外我親耳聽到有人說：
我玉乾一生碌碌無為，門派之事也無從插手，愧對家師教誨，慚愧至極。明年二月月圓之日，玉機山無量崖，手持拜帖者，機緣一份！」
他看看眾人的反應，伸手在懷中摸出一張拜帖，「此貼就是在他說完之後飛入我手中的。」
今日來的人肯定都有此物，所以並不陌生，玉璣子點頭，「聽到消息，我便派門下弟子前去打探，可惜沒有找到師叔，而且這消息在大豐城散開之後，城中便有人行兇殺人，玉某猜想與此事有關！」
眾人之中有數人動容，是何人所為？
聞鶴問道：「何以推斷？行兇之人可否抓到？」
「沒有！」玉璣子看看好友，語氣惋惜，「死的都是青年後輩，且都知曉拜帖之事，所以才有如此推斷！」
灰袍老者沉聲說道：「拜帖之中要求提攜後輩，行兇之人肯定持有拜帖，目的應該是……」
他的目光掃向眾人，心中所想眾人心知肚明。
忍風毅心中篤定，兇手肯定是知曉所謂的機緣，為了減少競爭者才四處殺人，真真惡人手段。
「阿彌陀佛，如若那惡人膽敢來此，貧憎必將除魔。」
坐在旁邊的僧人開口了，他法名空慧，乃是青竹寺空字輩高憎，嫉惡如仇，聽說金剛伏魔神通已練至第七重金剛不壞。
玉璣子頷首，「前幾日慧空禪師來我派交流，聽聞此事便留宿下來，今日便是月圓之日，兇手必定會前來，諸位要多加戒備。」
聞鶴哈哈一笑，「那惡人若知道禪師在此怕是不敢來了，我也是偶聞此事才過來瞧瞧。」目光掃向眾人，帶有一絲警告的意味。
「多謝聞兄。」玉璣子道謝。
站在一旁的劉宗章忽然開口道：「此事還有一處蹊蹺！」